太阳懒洋洋地自西向东移动，阳光毫不吝啬地洒向每一寸海洋。
“你在害怕吗？”
莫拉克轻声细语地喊她，他现在正在持续加强，在舒适的摇篮中的他几乎要忘记天鹅的存在了。但是刚才他一睁眼就看到了那个小云团，他忍不住又去和她打了声招呼。
“不，我只是……”
天鹅下意识反驳，话到一半却沉默了。
机遇与风险并存是永恒的真理，对台风亦如此。在岸边风切会变小，但也面临着海温降低和地形破坏等危险。能否在走钢丝般的险境中抓住机会，决定了他们在最后时刻能否一举爆发。
即使移动速度再慢，也总会有到岸边的一天，抉择的时刻即将到来，天鹅当然会焦虑。但是她没想到这份焦虑被莫拉克看出来了。
“没关系的，不要担心。”莫拉克尽量把语气放温柔，怕自己吓到她。不知怎的那个小小的环流就这么让他产生了怜惜的感觉，似乎天鹅在他眼中变成了一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安抚她一下，便说：“大部分人都是平凡的……即使最后结果不尽如人意，至少你努力过了不是吗？”他似乎已经认定天鹅不会再发展了。
天鹅回头看了看他，又转过去看看自己前方的路。
她的声音很轻：“谁知道最后的结果是怎样呢？莫拉克，难道你知道吗？”
莫拉克一怔，突然觉得无地自容，脸上火烧火燎。
天鹅不再说话，转而把注意力集中在加强上。引导气流趋于稳定，她的路线转变为持续西北行。8月4日下午她离岸边只有不到200公里。她紧张而小心地持续爆出合适的对流，覆盖住不剩多少裸露的LLCC，同时进一步缩紧环流，整理结构。似乎是老天有眼，风切变减小了，几天来一直持续的那种刀割般的痛逐渐消失。她感到全身似乎都随之舒展开来，畅快肆意地在海面上旋舞，不断甩开螺旋雨带。
这就是……她一直以来所寻找的那种感觉！
“你们快看！”莫拉菲激动地指着电脑屏幕，上面不断地回放天鹅过去几个小时的发展过程。她的结构明显转好，螺旋性提升，强度有了肉眼可见的升高。
环高举起双臂欢呼一声：“我就说她绝对不止TS的水平！干得漂亮天鹅！”
“你说过吗？”莲花白了他一眼。
此时的天鹅终于从丑小鸭开始蜕变，起初丑陋的绒毛已经褪去。她忍不住闭上眼睛，足尖踏在海面上，轻盈地跳起热带气旋特有的舞蹈，仿佛真正的白天鹅在舒展双翅。
天鹅的风圈接触到了陆地，沿海开始吹起她所带来的风。友谊大桥的持续风超过70km/h，长洲录得994百帕的气压。人类的仪器清清楚楚地记录下天鹅的实力，HKO率先将她升格为STS。天鹅从高空俯视着一切，奇异的感觉开始在她心中蔓延——虽然此时不是人形，她却清楚地听到自己激动的心跳。
即使成为超强台风，又能比现在激动多少呢！
但是，爆发完成后，登陆就不可避免了。多少近岸爆发的台风都是一现的昙花，或者刚刚盛放，或者仍在含苞，却都被刀刃般的高山切割得支离破碎。虽然在大陆高压和副高的共同作用下她的移速减慢了，但她也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她利用最后的一点时间发展。当然她并不是想继续升级，在这样的情况下TY简直是痴人说梦。她只是并不想空转几个小时而无所事事，对于他们来说，在地球上存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绝不会毫无意义。
她的半只脚已经踏上了陆地。就在此刻她最后一次回头凝望这片生她养她的大海。原本宁静的海面在她的影响下搅起几米高的巨浪，冲刷着已空无一人的海滩。海水在涌动中凝聚出靛蓝、深蓝、蓝黑的渐变，浪尖翻涌着灰白的泡沫。
她突然不想就这么死在陆地上了。

Chapter 3
曾有人问过天鹅这样一个问题。
“如果让你在登陆和海上消散两种结局中选一个，你会选什么？”
而她是这样回答的。
“我选择死于大海的怀抱。”
天鹅猛然睁开眼睛。眼前是直直朝她撞来的高山，高耸入云的山脉环抱着一块小小的平原。如果在有山的地方登陆，她必死无疑。但是三面环山也给了她机会。假如她能进入那个低洼地区，她就能利用地形辐合维持自己的形态。不过相隔几十公里，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大陆高压，拜托了，请你……助我一臂之力。”
陆地上的高压听到了她的低声呼唤，慢慢朝她靠近。天鹅仍然处于鞍形场中，移速变得更加缓慢，但她能明显感到自己的移动方向有向西偏的趋势。她在心里默默地对陆地高压说了声谢谢。
她一点点向西移动，离陆地近了，更近了……澳门早已刮起烈风，地面上的灯柱被吹得摇摇晃晃。由于北部接触到了陆地，她的北侧环流开始衰弱，好不容易整理出的结构开始崩塌。她的心跳得比刚才还要厉害，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与陆地的摩擦正逐渐剥离她的对流。随之而来的是强度的崩溃式减弱，很快她就感到喘不过气来。先前轻快的感觉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她忍着钝刀割肉般的疼痛，用自己全部的力气祈祷。
请……容我在这片蔚蓝的海洋上，再停留片刻……
仿佛连无情的苍天也听到了她的声音，在半圈眼墙上岸之后，她不再继续深入陆地，转而沿着海岸线移动。而且好巧不巧，正如她先前所希望的，她没有撞上山脉，反而在山与山之间找到了挣扎的缝隙。
南侧对流仍在海上，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水汽，天鹅得以藉此继续存活。她拖着残躯，撑着一口气，尽力向西面靠去。
天鹅爆发那时，莫拉克正享受着暖池的馈赠，缓慢升级。他的环流虽然大而散乱，但他深信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在登陆前把它整合好。远洋TC就是可以这么任性，因为他们有时间有空间，只要没有诸如风切之类的干扰。而莫拉克很幸运，流出有机会打开，微弱的风切也恰到好处，对于不追求强度的他来说，这样的环境刚刚好。
所以他一直都对自己旁边那个小系统充满同情。老天保佑，她至少没有跟那些个食物链底层的家伙一样，生成以后就不再加强，T值曲线都平得和飞机场一样。然而她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普普通通的一员。他知道，大部分人的目光都只会集中在他身上。就算是外行人看到那张云图，也都只会指着莫拉克惊叹，而小到根本看不出来的天鹅，在他们眼中和周围那些对流云也没什么区别。
但是天鹅反问他的那句话，让他瞠目结舌，面红耳赤。他看到天鹅回过头去，用最后的力量做出决绝的一击。然后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根本没资格对别人的命运做出审判。他可笑的优越感被赤裸裸地剥离出来，扔在天鹅脚下，被她用行动踩得粉碎。
莫拉克闭上眼睛。他小看了天鹅的坚韧，也轻视了她的尊严。
但是，可能就到此为止了吧……
莫拉克叹了口气，收回在天鹅身上的注意力。他们都知道登陆意味着什么。他想，他可能很快就要和天鹅说再见了。然后她会回到那个温馨的宿舍，和其他人一起，或期待或紧张地关注他的发展。
入夜了。这个夜晚的两人各怀心事。

第二天早上，莫拉克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结构，开始准备卷眼了。一切都很顺利，和他预计的一样。就在此时他无意间瞟了一眼南海，眼前的景象顿时狠狠地击中了他的心脏。
他看到那个个子娇小的气旋沿着海岸缓慢移动着，而且还保持着螺旋形结构。她竟然还在坚持。在触陆后整整一夜，她竟然还硬撑着没有消散。即使好几家机构都已经提前宣布了她的死期。
“为什么？！”他忍不住大喊，“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你不是应该已经消散了吗？你不是应该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在登陆后乖乖地结束自己这一世，回到自己应该回去的地方吗？
到底是什么……让你这么执着！
他们的距离已经比前几天近了很多，莫拉克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天鹅的耳朵里，如惊雷一般唤醒她混沌的意识。
她转向他，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我只是想……再回到这片海上……”
仅仅是爱着这片海啊。登陆后消散，在干涩的陆地上消磨掉余生，不是她想要的。她爱着这片海，因而她想把自己从它那里得来的的水汽全部还给它。就是这么一个朴素单纯的愿望，对他们来说，却是遥不可及的。
大海也会有生命吗？那涌动的浪涛，是它呼吸的脉搏吗？
莫拉克觉得自己的灵魂颤抖起来，这个住在他隔壁，他以前却从来没注意过的女孩，竟在今日带给他如此的震撼。恍惚之下他产生了一种错觉，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消失了。他眼中只有天鹅倔强的身影。
“……到南边去……”他开口，声音干涩不似自己。
“什么？”天鹅瞪大了眼睛。
“到南边去，那里有水汽补给！”莫拉克喊道，“你要是再继续往前，北部的对流就会一点不剩。到南边去，现在，立刻！只要往南走，你就还有重新出海的希望！”
天鹅愣了一下，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莫拉克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回答，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
“没有为什么，想说就说了……你要是不想……”
“不，没什么。”天鹅露出一个微笑，“其实我也正在纠结接下来该往哪走。谢谢你的建议。”
莫拉克呆呆地看着她，淡淡的喜悦悄悄在心底绽放开来。
我才是该说谢谢的那一个啊……如果不是看到了你，我恐怕会就这么堕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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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
“她竟然还在坚持！”莫拉菲震惊道。
“已经一整天了吧？她到底还要在下面待多久啊！”科罗旺瞪大眼睛盯着电脑上的路径图。
苏迪罗叹了口气：“我们可能都小看她了。”
“莫拉克怎么样了？”浪卡看了看旁边的一大只，“他看上去可好多了。”
“你说他们会藤原吗？”莲花问。
“自古藤原出CP，不是百合就是……”环高话没说完就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嘴。
“请管好你八卦的嘴。”灿鸿黑着脸把他拖走。
“什么意思？”莫拉菲好奇地问，“每一对藤原的台风都会是CP吗？”
“倒也不至于。”苏迪罗扶额，“只不过共舞过的，关系确实会好一点。毕竟都把彼此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出来的话，总能看到和平时不一样的对方嘛。”
莫拉克确实看到了和平时不一样的天鹅。在他印象中的这个邻居总是温和而沉静，对每个人都面带微笑，给他的感觉就像水一样柔软。但是现在他明白了，天鹅的内心其实与柔和的外表完全不符，她倔强而坚定，就像淬火的钢铁，冷与热的交融反而让她更加刚强。
这样的天鹅……让他难以移开视线。
“啧啧啧。”他身后的副高抱着双臂，一脸看穿一切的表情，“我就说嘛我就说嘛。”
莫拉克假装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慢慢地缩小环流，因为结构调好了的缘故暴风圈反而扩大了。８月５日下午他身处大片的暖水区，北部的风切变小了，但西部和南部增大了。他现在还不能放松。
在调整的间隙他偷偷瞟了一眼天鹅。她还在陆地上努力，能看出路径有向南的倾向了。看起来自己的话她应该是听进去了，引导气流也很给力。如果能再次出海，对她来说利大于弊。
他忍不住暗自高兴，随后又觉得不对，自己为什么要为了这件事高兴？
时间逐渐到了第二天，天鹅顽强地撑到了温暖的北部湾，利用暖水整理了自己的结构，并成功加强了些许。但是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舒适区过后马上就是布满风切的南海海域。面前的险恶环境让天鹅胆怯了，她请求高压让自己的移速慢一点，却被无情地拒绝。绝望的她忍不住开始轻声啜泣。
一直关注着她的莫拉克感觉心脏被攥紧了，他的眼中只有天鹅哭泣的面容。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们都只不过是身不由己的一叶飘萍罢了……
就在此时副高幽幽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你想拉她一把？”
莫拉克猛然回头，副高的表情似笑非笑，不知是在嘲讽还是在惋惜。
“我当然想……你又来干什么！”他咬牙切齿地反问。
“当然是因为我可以帮你咯。”副高摊了摊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好久没看到藤原大戏了，偶尔看一看好像也不错。”
说完他没等莫拉克回应就一把将他向西推去。莫拉克的路径立刻开始转为平西，直直地向中国大陆东南沿海靠去。副高的声音远远地从身后传来：“她还有不到半天的时间，能不能在那之前牵到她的手，就看你的运气咯。”
莫拉克咬着牙，默默计算自己和天鹅之间的距离。每一公里的接近都仿佛一场煎熬。他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如此急切地希望和另一个台风藤原。明明以前都只是当作看戏的。
但也正因如此，他没有听到副高的自言自语。
“一旦靠近她，你所带来的强风切会让她被伤害得更深……你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就让我拭目以待吧。”
他露出玩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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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到朝自己靠近的莫拉克，天鹅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来干什么？”
“我来帮你！”莫拉克大大喊，“你就往东走，不要走太远！只要留在近海，你就还有希望！”
天鹅摇了摇头：“别开玩笑了，你能帮我做什么？况且我也不是想去哪就去哪的！”
她忍不住想到自己当前的处境，感觉比前几天还要糟糕。面前的南海上布满了无情的风切，势必要把一切踏进这里的气流搅碎。望着即将面对的炼狱，她感到大脑嗡嗡作响，持续升高的肾上腺素（假如她有的话）令她呼吸急促，头昏脑涨。
但莫拉克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把她从胆怯中惊醒。
“牵住我的手。”他急切地对天鹅说，同时伸出自己的手。
天鹅一惊，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牵住我的手！拜托了，我想让你活下去！”
天鹅的心跳得很快，她伸出自己的手，搭上了莫拉克向她伸来的手。
那一瞬间滚烫的温度从他们指尖相接触的地方蔓延到她的全身，甚至盖过了风切所带来的疼痛。（这也许是错觉，因为事实上他们相碰的只是一点卷云。）她觉得自己全身好像都燃烧起来了。
她有点不敢看莫拉克，只好撇过头去。但她明显感觉到自己正在被往他的方向牵拉过去，一想到自己会和他离得那么近，说不定还会融入他的云系，她就慌乱得手足无措。
莫拉克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天鹅？天鹅？你在发呆吗？”
他们的距离在藤原效应下越来越近。天鹅微微抬起头，正对上莫拉克的眼睛。她的大脑霎时一片空白，眼前只有被无尽深蓝海涛包围的那一抹白。
受到她的影响，莫拉克的移速也开始变慢，他在台湾岛附近陷入停滞。整整两天，他们就这样握着彼此的手。被他拉着的天鹅竟然感到很安心，虽然她的环流正在被逐渐剥离。
“天鹅，”莫拉克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还是决定说出来，“你现在虽然回到海上，但也坚持不了多久了，我身后的西南季风会把你切得粉碎，除非你继续贴着岸边移动。我会牵引你的路径，帮你继续存活下去，你只要跟着我……”
天鹅忽然笑了，她的笑很纯粹，很开心，这好像是她这么多天来唯一一个真正开心的笑容。
“不用麻烦了……我已经完成了我的愿望，重新看到了海。我现在只需要等待一个结局。如果融入西南季风，化为对流云的一份子，我也算夙愿得偿了。”
她微微仰头，看向天空。
“我在近岸升级，在陆地上逗留36小时。我重回北部湾，又绕着海南岛绕了几乎整整一圈。我生于海洋，也将死于海洋。这样的一生，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莫拉克，你不用再执着于我，你该去追求你的目标了。我已经活得够充实，是时候回到我该回去的地方了。”
她抿紧嘴唇，突然间放松了身体，让自己的云更快、更剧烈地破碎。
“天鹅？！”莫拉克想拉住她，但他的动作反而加剧了这一过程。
天鹅的身影开始变得虚幻，对流散乱得不成样子。她终于还是化为了破碎的流云，成为了他身后西南季风的一部分。在最后的最后，莫拉克只看见她无声的口型。
谢谢你。
再会。

Chapter 5
HKO在路径图画上了最后一笔，让天鹅的路径构成了一个完整的环。天鹅闭上眼睛，感受到自己的意识逐渐涣散。仿佛跳进深水又重新浮上来一样，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回到位于生活区边缘的传送平台了。
天鹅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已经变回了人形。她抬起自己的手，张了张五指，又活动了一下胳膊。
感觉好像和上次也没什么区别。
她叹了口气，STS和TS都太过弱小了，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提升确实是微乎其微的。
“天——鹅——！你回来啦？欢迎欢迎！”耳边突然炸开的热情声音猛然把她拽回现实，天鹅吓了一跳，一转头就看到莫拉菲放大的脸。
“莫……莫拉菲？你吓死我了！”天鹅吁了口气，拍拍自己的胸脯。
“欸嘿。”莫拉菲调皮地笑了笑，轻快地后退了两步，又面对天鹅张开双臂，“行啦！热烈欢迎我们的鹅坚强同志凯旋而归！”
随着莫拉菲话音落下，雷鸣般的掌声响起。天鹅这才发现传送平台周围不知何时围了一大票人，估计早就守在这里等她回来了。被这么多人围着的天鹅顿时感觉浑身不自在，她本来就不善面对人多的环境，现在更是全身僵硬，身体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最后她同手同脚走下传送平台后，再也忍不住，飞一般地朝自己的宿舍跑去。
“哎，等等，你别跑那么快啊！”莫拉菲伸出尔康手。
莲花抱怨：“你看，我就说你太着急了，这下吓到她了吧？”
“我倒觉得，对于把人家吓跑这件事，在场的所有人都有责任。”苏迪罗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是在场人员之一。
关上宿舍的门，在独自一人的空间里天鹅慢慢平静下来。她平复了一下心情，突然想起了还留在海上的莫拉克。
自己走了以后，他怎么样了呢？藤原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呢？
想到这一点的她无法再安心地呆在房间里，于是拉开门走了出去，正撞上追过来的莫拉菲。后者估计还想挽救一下原定的庆祝计划，但是看到天鹅的脸色，识趣地把原本要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天鹅没注意到莫拉菲欲言又止，直截了当地问：“我要看实时云图，电脑现在在哪里？”
“在楼下大厅呢。”莫拉菲指了指楼下，表情微妙，“你怎么这么着急，难道是想看莫拉克吗？”
天鹅点了点头，随即快步向楼下走去。莫拉菲望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天鹅此时还不知道莫拉菲可能误会了什么。她下了楼就看到之前围在传送平台边上的那帮人已经回来了，和之前关注天鹅时一样围在桌上的电脑边，好几双眼睛盯着莫拉克。天鹅从人缝里挤了进去，伸长脖子看莫拉克的云图。
“怎么样怎么样？还有希望吗？”天鹅刚挤进去就听到不知谁问了这么一句，她猛地抽了一口气，差点忘记呼吸。她调整了一下呼吸，推开刚好在自己面前的罪魁祸首——鲸鱼，于是看见了屏幕上那覆盖了惊人面积的广阔环流。
莫拉克的情况显然不太好。由于与天鹅的互旋，他在台海滞留了相当长的时间，本就不紧凑的结构被千米高的玉山一磨，变得更加松散。此时的他拖着散乱的对流，艰难地向大陆前进，显得沧桑又悲凉。天鹅知道他变成这样是为什么，心里五味杂陈。
如果他不来找自己，现在是不是已经变得更强了？
回忆起当时他急切的样子，天鹅只觉得心里绞得疼，她没有为莫拉克做过什么，可是莫拉克却……
“天鹅？”浪卡的声音把她从回忆中惊醒。天鹅抬起头，发现自己身边的人都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盯着自己。
“你们看着我干嘛？”天鹅半月眼。
“你看我就说嘛。”环高小声对旁边的科罗旺说。
“你是来看莫拉克的吗？”莲花问。
“一回来就……？”灿鸿悄悄用手捂住了嘴。
“这么着急。”鲸鱼啧啧两声。
“你们……你们在说什么啊！”天鹅涨红了脸，有种心思被看透的难堪。她很想大声反驳他们不是那样的，却又找不出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因为她确确实实是为莫拉克而来，无可辩驳的事实就摆在那里，而她心里偏偏一清二楚。双重夹击之下，天鹅只觉得又羞又气，整个人都快红透了。
“行了行了你们也正经一点，别老想着八卦了。”关键时刻苏迪罗打圆场，“我们还是关心一下莫拉克吧，艾涛也生成了好两天了，你们不想知道下一次藤原是什么时候吗？”
苏迪罗的话起到了作用，众人又转移了注意力，只有天鹅没法静下心来。她突然觉得很不舒服，明明苏迪罗帮她解了围，可她为什么听了他的话，会觉得如鲠在喉？

莫拉克在这一世的最后几天里时常会想起天鹅。他会想自己如果不与她发生藤原，她会怎么样呢？会提前两天就被无情的风切扯散吗？而自己如果没有那段时间的牵扯，能不能在那座岛上少停留一段时间？他回过头时仍能看到天鹅残留的云系，像恋恋不舍的幽灵一般在南海徘徊，就和她还在的时候一样。这时候莫拉克就会产生奇怪的错觉，仿佛天鹅还在那里，被他牵着手，脸上露出的却是最后告别时的笑容。那笑容是剜心剔骨的刀，把他的残躯连同腐朽的灵魂一同收割。
不过，我很快就能再见到你了吧。
莫拉克这样想着，微微一笑，拉住了东海的艾涛对他伸出的手。副热带无风带开始扯散他的结构，他的思维渐渐涣散。
两天后，莫拉克撤编。
从黑暗中睁开眼睛，莫拉克首先看到的是熟悉的传送平台。但是很快他的视线就被蜷缩着坐在一旁的一个浅蓝色身影吸引住了。
“天鹅……？”莫拉克试探着问。
天鹅原本抱着膝盖坐着，脸埋在腿上，显然是在这里守了太久睡着了。莫拉克又叫了她一声，天鹅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视线逡巡一圈，准确地落在莫拉克身上。然后，她慢慢睁大了眼睛，很快地站起来，急促地朝他奔去。
“莫拉克！你终于回来了……”
莫拉克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天鹅一把抱了个满怀。他的身体一时间僵住了，鼻腔里充盈着少女的体香。
“莫拉克……我……我一直在等你……”天鹅激动得语无伦次，说话声音因为埋在他肩膀上而听得不太真切。
莫拉克感觉自己的大脑变得迟钝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他抬起轻轻颤抖的手，慢慢环抱在天鹅背后。
“嗯，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