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secret (师雪)
囚室里的灯光极为昏暗,暗淡的黄色灯光轻轻摇曳着,照着角落里的蜘蛛网。晕开一圈又一圈的压抑,年轻的士兵一动不动地站着,像是不曾改变的雕像。一切都是那么庄严。
谁都不知道,士兵内心中的挣扎与矛盾。刚被抓获的战俘要求见他们上尉。那是一个冷漠而美丽的人,而然也许是上级的宠信,导致了那人高傲的性格。那样遥不可及。区区这点儿小事,一个普通士兵怎么敢去叨扰他。
那战俘依旧哀求着,也许他也是知道,自己将被处死,所以想来,完成他一个愿望也许没什么错吧。士兵还是选择硬着头皮去找上尉——八重雪。
屋内十分安静,在门外轻叩了几下门,里面仿佛还能够传出回应。冷冷的月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地上、办公桌上。被屋内的阴影所挡住的人正坐在扶手椅之上,即使透过隐约的月光也依旧看不清他的神情。许久,那人才开口“进来吧。”
士兵即使走了进去,也不敢开灯,只是站在门边将那战俘的请求复述了一遍。整个屋子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若是不是听见另一个人的呼吸声,士兵怕是以为自己正在自言自语。正识时务地准备退下,那人终于动了动,道,“带我去见他。”
走到明亮些的走廊,士兵才看清了那人的容颜。深潭般令人沦陷的眼眸,平静地漠视着一切,精致得胜过女子的容颜,像是用玉石雕砌出来的,黑发垂于腰间,宛若天人。一路上,八重雪没有说过一句话,到了囚室也只是示意守卫们退下。
“你终于肯见我了。”那个人像是自言自语,银白的头发顺着额角垂下,有些暗淡的眸子紧盯着对方。“这‘手链’戴得我好疼啊。”他晃了晃手腕上的银色物体,似是对恋人的撒娇一般,笑得那样灿烂,不像是将要被处决的人。八重雪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对方的自言自语,眼中不带一丝的感情。
对方自讨没趣地从口袋中艰难地掏出了一支烟,随后摸遍了褴褛衣衫的每一角,却没能找到火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咬着还未点燃的烟静静丅坐着。八重雪终于是有了丝反应,划过一根火柴,点燃对方的烟。随手将被烧得发黑的火柴扔在角落,任它熄灭,恢复死寂。
“我记得你不抽烟。”对方突然笑了,“难不成是专门为我带的?”“火柴未必是为了抽烟而准备。”也许是幸运,八重雪这次多施舍了几个字。又恢复了沉默,一直就这样断断续续地进行最后的送别。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地狱么?”看到黎明的曙光照射在囚室内,对方突然开口,也许他是耗不下去,有些话不说,也许再也难说。“荒唐。”仅仅两个字,否决了对方愚蠢幼稚的提问。
“你知道么,我就是从地狱中来的呐。”眼前的人笑得诡异,仿佛在嘲讽整个世界。真是欠扁的笑容,八重雪不止一次这么想着,“师夜光,这个一点儿也不好笑。”“认真的。”师夜光仅仅说了三个字。
“我爱你。”上绞刑架前,两人擦肩而过,八重雪听见了这样一句话。他装作视而不见,他真的不想听见。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徒劳。
回去之后,八重雪看到了办公室内的镜子。他不记得有过这样一面镜子。也许是好奇,也许是无聊,他走了过去,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开始扭曲,颈侧附着一个人。他摇摇头再看,那苍白的面孔已经消失,镜中的自己恢复了原本的容颜。
幻觉么?清晰得让人有些后怕。那苍白的脸,附在自己的颈侧,而然自己却完全没有感觉!大概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吧,明日叫人把镜子搬走就没事了……他自己安慰着,说着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
而第二日,当他问及手下士兵是谁搬走了镜子时,他们都是一副诧异的目光。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镜子,更没有人出入过这个办公室。
他突然开始害怕,害怕镜子,害怕镜子中会照出一个不是自己的人。而然这种噩梦时时刻刻伴随着他。他突然想起了师夜光的笑,他的笑很从容,笑得八重雪有种莫名的恐惧从心底升起。
真的是地狱么……哪怕他死了也不会放过自己么……?那句最后的告白像是诅咒,无形中纠缠着他。每当夜里,耳畔总会有人一声声地呼唤“我爱你。”那是师夜光的声音,八重雪想到,窝在床上一阵颤抖。
床头,放着一面镜子。镜子中只有颠倒的世界。黑暗中,它泛着一丝寒冷的光。
怎么可能?!自己明明自己让人撤走所有的镜子了,这个是怎么回事!终于,被几日的精神摧残折磨得近乎崩溃的八重雪发出了一声惨叫。
随后纷纷聚集而来的士兵站在门外不敢动,他的上司李隆基直接推门走了进去,看到坐在床上,手还止不住颤抖的人。小心扶着他的肩,看着他目光看向的地方——什么都没有。
“八重?你怎么了。”他轻声发问,但他也没想得到什么答案,只是看到眼前的人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如此失态,难免有些不放心。他挥手撤下了门外聚集的士兵,搂着怀里的人直到对方安静下来,沉沉睡去。而然那姣好的眉头却是紧紧地锁着。他知道,八重雪怕是难以好好入眠了。
又是镜子,静静站在床边,八重雪从开始的惊恐变为了麻木。而镜子中的画面也是越发骇人。那分明是师夜光和他的过往,那样纯粹的感情,最后却因为战争而再无联系。再次相见时,师夜光在迟疑的那一刻被八重雪打伤,活捉了回去。发生了后来的事。
似是想到了什么,八重雪缓步走到镜子前,抚上镜面,静静低吟着,“带我走吧,带我下地狱,怎样都好。”
之后,好像是被人横抱起,然后走向阳台,缓缓陨落。没有那重物落地的声响,那也许会是平凡的一夜。
我就知道你是舍不得我的,所以我不会留下你在世间。我爱你,这是一个秘密。嘘——别说话呐……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