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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一瓜小说选(9)——毛毛雨飘在没有记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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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湖北1楼2010-08-16 21:17回复
    1       
         一大片的狗尾巴草,高高低低地摇摆在城乡边缘的土地上,毛毛细雨中,草群和天空一样辽阔而迷蒙,像狗尾巴一样的草穗子的细针上,都挑着细小的水珠子,慢慢慢慢它们会变大,然后倏地消失了,看不出是滴落的,好像是顺着毛毛雨中的秘密通道,忽然消失在红土地上。
         警察郑静就在狗尾巴草的汪洋中,看着天,他用看天的姿势在接手机。有一些狗尾巴草仗着地势,比他高了很多,狗尾巴都弯到他头上。毛毛细雨飘潮了他的脸,他在听对方讲话的时候,把舌头平展地伸了出来,接雨似的。
         天上和地上,都是灰灰蒙蒙的,但是,放眼极目天边,靠狗尾巴头上的那一窄长部分的天色却是灰得发亮。整个苍穹,只有那~条狭窄的天际发亮。郑静把凉凉的舌头收回口腔,眼神忽然就愁苦起来。
         妈的,他对电话那边说,我就知道她还要干的。杀、杀、杀。哼。
    


    IP属地:湖北2楼2010-08-16 2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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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那个该死的台湾佬电话还是打不通。你还真是不能确定章利璇这次是不是真的把他宰掉了。窗外的毛毛雨丝软绵绵地飘进来,看着迷迷蒙蒙的远方,郑静终于放弃了拨通电话的努力。那个该死的台湾佬,也许正在海峡对面跟老婆情人厮混呢。
           半年前也下着毛毛雨,搞得人孤孤单单地有点想哭。郑静最后一套干净警服,忘了收,被毛毛雨飘了半天,基本潮透了。郑静站在警所顶楼的天台上,踌躇着判断那最后一套警服收回去能不能穿。
           章利璇是打电话报警的。她在电话里哭喊着说,快来人呀,我把我情人杀掉啦!
           郑静就套上潮湿的警服和驻所中队的刑警一起赶了过去。
           章利璇租住的是个卖水产富裕起来的私人楼房。楼房前面有两个石狮子。院门柱上匍匐的三角梅不知有多少棵,非常茂盛,像榕树一样地披垂下来,浓密的树叶间,钻石一样缀着粉白和深红的花朵。
           奔上三楼,一地剪碎的照片和碎酒杯片,酒味浓得呛人。章利璇抱着一个半人高的狗熊玩具,呜呜地哭泣。一张脸红得发出紫灰色。郑静怕她会不会服了毒,但是,中队刑警把章利璇拉近研究了几秒钟,推开说,没事。
           警察说,尸体在哪?
           章利璇说,丢到星光大桥下面啦。
           怎么杀的?章利璇抬起两只手,做了一个勒脖子的动作,把舌头吐得又尖又长,并保持不动,定格似的。几个警察交换了一下眼色。
           为什么杀他?死者是什么人?
           我不是说过是我情人吗?杀他,就是因为他该死呗。我不想杀他,可是,不杀不行。他该死!
           用什么勒的脖子?
           用这个。章利璇从狗熊脖子上取下一根编织带尼龙绳,苹果绿色的。我非常用力,你看,章利璇摊开她的两只手掌,果然上面有深红色的勒痕。他就死了。章利璇说着,又吐出尖尖的舌头。
           这是那根绳子?
           不是。那根还在他脖子上。一起到海里去啦。
           郑静说,他那么壮,你不可能把他弄下大桥。
           我就是丢下去了。海水把他冲走了。我开车到大桥,就把他丢下去了!
           这一个晚上,警所全体警员都没有睡觉,有的在现场收集物证,有的在外围调查,有的在查电讯信息。章利璇被带到警所留置室,她开始还哭了哭,后来就睡着了。直到次日中午,醒来她大吐了一场,吐得留置室酸臭冲天。这个时候,她开始沉默,不哭也不再饶舌。问她什么,只说一句,我杀了他。
           警察连着忙了三天两夜。辖区警察郑静少说打了起码一百个电话,他认识那个台湾人。他狂打那台湾人的电话,打台湾人朋友的电话,打他业务伙伴的电话,打村委会综治办负责人的电话。所有的人都说,不知道他在哪里,只有一个台湾人说,曾经听说他要回趟台湾。但是,他没有他台湾家里的电话。那人提供了两个知道他台湾电话的生意人,可是,那两个人据说是一个到马来西亚,一个回了台湾。
           所长说,我操!你给我把电话不停地打下去。
           最后,郑静打到一看到电话就耳朵骨头疼,还头晕。
           第四天下午,一个和那个台湾人喝过花酒的本地人,给郑静打来电话,说送客时在机场看到那台湾人下了飞机。等郑静最后打通那台湾人电话,台湾人明确地说,我好好的呀,什么事?郑静觉得耳朵疼得再也受不了,马上就摔了电话。
           所有的办案警察都想暴打章利璇一顿。警察们一个个冷着脸,捏着手指骨,看着郑静把她押上警车,送看守所。章利璇因谎报案情,处治安拘留十日。
           在看守所办好移交手续,章利璇叫住了转身走的郑静。郑警官,章利璇笑了一下说,不好意思,这次让你们白忙了。我下次一定能杀成。
           郑静愣了一下,才把嘴里的口香糖狠狠地吐了出去。
      


      IP属地:湖北4楼2010-08-16 2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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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一进屋,郑静就动了章利璇乳房一下。章利璇说,先吃饭。章利璇又说,你把菜都放进微波炉,热一下好吗?我冲一个澡。
             郑静欣快地照办了。客厅有块很大的新疆地毯,地毯边上是红木沙发,中间有个矮脚红木茶几。郑静和章利璇就在上面喝酒,只能喝酒吃菜,他们俩根本没有任何主食。郑静无意中发现,那只大狗熊、那只曾经被章利璇用绳子勒住脖颈的狗熊,脖子上依然套着那根苹果绿色细绳索。
             大半瓶金门高粱很快就下去了。借着酒劲,郑静指着大狗熊说,那是你的情人。章利璇脸上红艳艳的,她说,是啊,我就是爱他啊,你说过我什么,拆迁办?我遇上他就不拆迁了啊。章利璇随即发出小鸭子一样的声音,这是表示笑,也可能不是表示笑,是表示想起了小鸭子。她站了起来,用小鸭子的步态,憨态可掬地走到狗熊面前,一把将它抱了过来,让它坐在自己身边。
             郑静说,把它杀掉!
             章利璇说,给它喝酒。我们三个一起喝。
             郑静一杯喝光,放下杯子看到章利璇比他更快的速度喝光,又忙着给大狗熊劝酒。她非常温柔地说,喝吧,你要的金门高梁,这都是你爱吃的菜,是不是?老王冻鸭,我脖子都留给你了;红门家的卤鹅肠,哈,你说放了罂粟壳吗?可是,就是好吃嘛。喝!
             章利璇说着,把一杯酒倒到狗熊脸上。郑静站起来,把瓶子里剩下的小半瓶,全部淋到了狗熊头上。章利璇发了一下呆,说,不可以这样敬酒!
             郑静说,我喝了他没喝!
             章利璇有点苦恼地说,没有啦、没有啦,怎么没有酒啦!
             郑静说,还有一瓶!但是,不能喝了。
             章利璇说,能!他才刚刚喝,你就不喝了!你不喝你走好了,我陪他喝!
             咳,人家要那个跳钢管舞的女人啦。
             不对!章利璇说,他喜欢我,爱我!要不他今天怎么会来?对不对呵——开酒!你快开酒!
             第二瓶才喝了两杯,郑静就由坐变成了趴在地毯上。脸色红得发灰的章利璇爬到郑静身上,忽然像想起什么,到郑静腰上乱翻。
             郑静说,你要手铐。喏,这里还有指铐。
             你铐过我,现在我要铐你。指铐是铐手指的吗?
             对啊,很小啦,不过不可靠,有人宁愿撕掉指头,也要逃脱。逃啊。对啦,是这样用的。我是好人,你轻一点。
             我也是好人喔。章利璇非常兴奋。我还要铐你的脚,教我。
             郑静就教了她。郑静说,我不挣扎,它就不会变紧,你知道了吗?
             知道啦。铐在沙发脚上。你还想把我铐在铁栏杆上跳芭蕾舞呢。对了,脚不能动了喔。
             章利璇奇怪地扭了几下身子,黑色的丝质睡衣就滑到了地上。她里面什么也没有穿。翻过去,章利璇说,我还要把你的手背到背后铐着,行不行?
             那样我会不舒服。
             我舒服!我会把你翻回来。
             好吧。
        


        IP属地:湖北10楼2010-08-16 2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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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警所的110值班警察接到章利璇电话的时候,就是所长想起找郑静又找不到郑静的当天傍晚。住城里的警察都回城里去了,包括所领导们。
               那个值班警察一手拿起电话,一手在玩掌上游戏机。章利璇说,快来啊,我真的杀了人啦!值班警察吓了一跳,侧耳一听,马上就笑了,你又把他杀掉了?好,我们马上就到。警察就扔了电话,回到两只手操作游戏机的状态。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章利璇又打了过来,哭腔哭调的:怎么还不来啊?他都快臭啦。
               警察用脖子夹着电话筒,眼睛死盯着游戏机,手上在快速地操作着。同时,他也哭腔哭调起来,这次你用什么工具啊?内脏掏了吗?
               肠子出来了。现在不烫啦。
               喔!怎么杀的?天哪!警察大叫一声,因为他差点就打过了第七关。他只好重新从第一关开始。然后呢?说经过吧,说清楚了,我就派人过去。
               我们喝酒,不想喝的时候,我就把他铐起来了,手,还有脚,都铐了。
               值班警察说,好好!继续。
               我把他衣服裤子都打开了。我躺在他身上。他说,我的手铐在背后压着太疼了。我说,那我以前也被你弄得很痛啊。对不对?
               值班警察说,对。对。继续。
               我躺在他身上,他很想把压在背后的手拿出来。我就是不让。我说你等等。我就把绳子松松地绑在他脖子上了。一头连着以前他用的杠铃,一头在我手里。我说,你现在相不相信我能杀掉你?
               值班警察盯着游戏机,飞快地说,能。能。能的。
               可是,他还是不相信。他的酒有点醒了,他说,我不是受虐狂,行了吗?我想吐了。我去吻他,我说,你吐我嘴里好吗?
               值班警察说,嗯。吐。
               可是,他不同意,要起来。我也不同意。我把他从台湾带来的虎骨伤湿膏拿出来,突然就贴在他的嘴上了。不许吐J我说。
               值班警察说,好,你说,我不说。
               他发出呜呜的声音,我不高兴,又给他贴了一张虎骨伤湿膏。他就不呜呜了。
               我把那个长方形的安德鲁森蛋糕从冰箱拿出来。放了两个月,有裂缝了,但是没坏。我插上蜡烛。我把蛋糕放在他肚子上。我说,你现在相信我能杀了你吗?他用力摇头。还不相信!好,我这就为你唱生日歌。他还在摇头。我说,你别动,越动手铐指铐就越紧,对不对?
               值班警察说,对。很对。
               彩色的小蜡烛油,一滴滴掉在他身上,他想哭了。我把蛋糕涂在他脸上,我说,我爱你呀,你知道吗?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你知道吗?你为什么就不爱我了呢?他还在摇头。你不相信我,你从来就不相信我能杀掉你。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呢。他拼命摇头。我生气了。我把剩下的金门高粱全部倒在他身上,我说,高度酒啊,嘻嘻,我点着你是不是就成火人啦?
               我把打火机打着了。
               他拼命地挣扎起来。那么重的杠铃被他脖子移动了。我不喜欢这样。我就把冻肉尖刀拿出来。他瞪大了眼睛。我是从他肚子上最软的地方扎下去的。我说,这是你的肝吗?
               他更加剧烈地挣扎,我只好坐在他胸口上,我说,你现在相不相信我能杀了你?!我从来都没有骗你,对不对?
               他哭了。我看见有眼泪从他眼睛里流了出来。开始我还以为是酒,我摸来闻了一下,没有酒的味道,是眼泪呀。我去亲他,他用头撞我,不让我亲。他怎么能这么不在乎我绑在他脖子上的绳子呢?死到临头还不相信我。没办法,我只好勒紧了他脖子上的绳子。我用力用力地勒,我把我的手都勒得快出血了。哼,谁让他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就不相信我!现在呢!现在呢?!
               值班警察大叫一声,他妈的!最后一关!最后一关啊!
               章利璇也大叫一声:死啦!他真的死啦!
               章利璇放声大哭。值班警察皱起半边脸,好像耳朵被震得受不了。他说,好啦!你他妈的别喝啦!再闹我叫警车送你亿厝医院醒酒去。我操!就差最后一关!
               警察狠狠扔下电话。
          


          IP属地:湖北11楼2010-08-16 2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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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郑静尸体被发现已经是一周后。房东偶然来视察房子,闻到异常臭味。当时二楼的住户趁机要求减免房租。他们说,电镀厂搞得这么臭,你要再不减房租,我们马上也搬走啦!
                 房东平时不住这儿,对臭味感觉比较灵敏。他不理睬租住户,独自楼上楼下像狗一样地嗅着走着。在三楼,他忽然就高喊起来,报警!快报警!
                 这是个不时飘着毛毛雨的潮湿而温热的季节,郑静身上开始有了米粒大的小蛆子。蛆子是从郑静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他肚子被划开了一个并不深的口子,但是出血很多,但致死伤显然是他脖子上那根苹果绿色的绳子。郑静的脸又肿又歪,上面涂着像蛋糕奶油一样的东西。
                 出现场的几个警察,在现场捂着鼻子拼命狂倒高梁酒,想压掉浓烈的恶臭。他们一眼就看到郑静脚上戴着非常紧的手铐,翻过来的时候,他们更目瞪口呆地发现,他还戴着指铐,两只大拇指几乎都黑烂掉了。
                 赤身裸体的章利璇就抱着大狗熊倒在电视矮柜的那一边。
                 她死于切腕。法医发现,她的尸体比郑静新鲜两天。
                 警车穿过开发区荒凉的土地,在迷迷蒙蒙的狗尾巴草原中一路颠簸着远去。毛毛细雨中,草群和天空一样辽阔而迷蒙,像狗尾巴的草穗子的细针上,都挑着细小的水珠子,慢慢慢慢它们会变大,然后倏地消失了,看不出是滴落的,好像是顺着毛毛雨中的秘密通道,忽然消失在红土地上了。
            


            IP属地:湖北12楼2010-08-16 2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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