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不变的传统
“分析员，你在吗？”
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将不知从何时起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我惊醒。
“分析员？”
门外的声音继续问着，我伸了个舒爽的懒腰从桌前艰难地站起来迅速走向门口。站在门外的，是一头银白秀发的少女。
“姬辰星？”
“分析员……才刚醒吗？”
看到我睡眼朦胧，少女关心地问道。
“啊~是关于最近的战斗数据分析，昨天一直看到很晚，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没想到已经这个时间了啊。”
我一边解释着，一边望向门外大厅里大屏幕上的电子时钟，上面赫然显示着“12：16”。
“原来如此，工作固然重要，但也请分析员注意身体。”
辰星用着她一如既往的冷冷的语气说着，但我已经习惯了，从她独特的口气中可以听出这句话是充满关怀的。
“说起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你手里拿着的这是？”
说到这里我才发现，辰星的手中拿着一个礼盒。
“今天是冬至，在我的家乡人们会在这一天吃一种叫‘饺子’的美食，据说是千年来不变的传统。我也亲手包了一些……想让分析员也品尝一下。”
“亲手包的？谢谢你，辰星，那我就不客气地手下了。”
辰星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中的盒子递到我手中，热气透过了盒子传导到我手上，看来是刚刚做好的。
“那……分析员……尽情享用。”
刚刚只顾着看手中的盒子，丝毫没注意到辰星那皓白的脸颊上浮现出了阵阵红晕，就连说话也变得结巴了起来，这在成熟稳重的辰星身上非常罕见。
“记得……趁热吃……”
没等我做出回应，辰星就像一个害羞的小姑娘一样头也不回地迈着迅捷的步伐走掉了。
“冬至……”
我端详着手中的饺子，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坏了，要来不及了！”

2.零区的“第一场”雪
我自言自语地大叫了一声，把那盒饺子塞进了保鲜仓，抓起衣架上的外套像是上学要迟到的学生一般冲出了宿舍。
“今天，是‘冬至’外骨骼的性能测试日。”
我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测试场地，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神色紧张，绷着脸、皱着眉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显示数据的屏幕。
“抱歉，卡罗琳，我来晚了。”
我大口喘着粗气，而卡罗琳的方法没有听到一样，依然背对着我紧盯着屏幕。
“卡罗琳？”
“啊，是分析员！你什么时候到的？”
直到我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卡罗琳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
“肴的信号消失了。”
“又……消失了？”
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应该多次发生的好事，但对于肴来说它确实已经不是第一次甚至不是第二次发生了。我不自觉的说出了“又”这个字。
“场地发生什么变化了吗？”
我问道。
“是雪。”
“雪？那不是很常见的情况吗？”
对于零区来说，“雪”这个词一般用来指飘落的泰坦物质，其形如飘雪，但却充满了放射性。不过对于世界树公司来说，面对这种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东西，早就做好了较为充分的预案和应对措施。但这一次，所有人都像是第一次见到“雪”一样。
“不是泰坦，是真正的雪。”
卡罗琳皱起了眉头。
“自从降临事件后，零区的气候一直处于极端异常的状态，但是，从来没有下过真正的雪。”
说道这里，我才发现空气中正飘着银星点点。
“但是，不仅仅是真正的雪，‘泰坦’的雪应该也夹杂在其中，现在信号中断就是最好的证明。”
卡罗琳继续解释着。
“这也就意味着，导航也被干扰了，而身处零区的人无法分辨哪里是真正的雪，而哪里是泰坦活动的区域。”
卡罗琳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认同了我的观点。
“那为什么还不派出搜救队？”
“除了肴失联了这一件事之外，其他的都在测试的正常流程内，被干扰的也仅仅只是通讯和定位，‘冬至’的所有传感器和回传的数据都是没问题的。”
卡罗琳的眼神有些躲闪，我明白她的言外之意——“是公司允许这样做的”。
“那肴出了意外怎么办！”
“冬至本来就是被设计成可以用高温熔化一切的战甲，如果这点小雪就把它扑灭了，那么就说明我们的投资方向出现了问题。”
卡罗琳举起平板到我面前，里面传来了毫无同情心的声音，而说话的人也背对着屏幕。
“但‘冬至’不是芙提雅……”
“她只负责技术部分，但所有项目都需要资金，这次测试也是因为投资人想要‘冬至’尽快上市。”
卡罗琳像个手偶一样传达着“冬至”外骨骼背后投资人的意思。看来，在事情出现不可挽回的结果之前，肴不会得到任何帮助，她将孤身一人面对零区的两场“雪”。

3.慵懒与职责
“啊~好困，这大冷天儿的怎么还要在外面工作。”
我叫肴，是世界树公司海姆达尔部队的一命狙击手，而穿在我身上的这套外骨骼名叫“冬至”，只要穿着它把地图上的路径点全都走一遍、划定的目标全都打爆，今天就能早点下班回去睡觉了……事情本该如此简单。
“怎么还下起雪了？而且还是……真正的雪！？”
自打进入海姆达尔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这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雪了，反倒是经常和长得和雪差不多的泰坦物质打交道。
“说起来，今天是我生日啊，该吃顿好的，上次分析员还欠我一顿呢，嘿嘿，回去让他好好犒劳一下我。”
今天测试的项目是“在极寒气候下‘冬至’的可靠性”，不过多亏了‘冬至’独特的设计，即便是雪花落在我的胸前，也丝毫感觉不到寒冷，不如说这套外骨骼本身就像个暖炉一样不停散发着热量。
“啧，零区里信号就没好过，又联系不上了。”
比起可靠的‘冬至’手里只会发出嗞嗞噪声通讯装置显得更加逊色了，进入零区后没一会儿和外面就断了联系。
“不过也不是第一回了，我也习惯这种感觉了，早点完成目标早点下班吧~”
我拉动枪栓，奔向了下一个目标点。我的枪法，是我准点下班的资本，一枪一个，从来不会耽误时间，也不会浪费弹药。
“这个雪……怎么会化掉啊。”
对着空气我问出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不过在以前的任务中，泰坦物质构成的“雪”确实不会有融化一说，所以也不存在粘在瞄准镜上然后变成水干扰瞄准这种事情。
“这样很耽误事儿啊。”
我一边擦着镜头一边变得不耐烦了起来，可惜雪并不懂我的情绪，每一次瞄准射击都会有雪落在瞄准镜上，我的耐心也逐渐被消磨殆尽。
“分析员那家伙，肯定躺在床上暖和和的吃着炸鸡喝着啤酒吧……”
虽然失联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了，但……孤身一人在零区里只有雪作伴……
“还真是有点孤独啊……我怎么会说这种话……”
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长大的我怎么会懂什么叫孤独？自己过舒坦了最重要才是我信奉的真理。
“这次，分析员不在啊……”
被泰坦包围那一次也好，潜入“花房”那一次也好，那个男人，总是会出现在我身边，虽然他枪法没我好，有时候甚至会成为累赘，但是……
“那家伙还挺好的，要是他能在身边就好了……”
加入海姆达尔之后，分析员就是我的上司了，有很多麻烦复杂的手续都是他帮我应付的。
“嘛~不过这本来就是他的职责嘛……嘿，下一个。”
最怕麻烦，最喜欢偷懒摸鱼的我，在他的指挥下过得还挺不错的。
“换做是以前在军队里的时候，狗头教官肯定会骂我‘没荣誉感’、‘没责任心’巴拉巴拉的……好，下个目标。”
换做是以前，虽然可以逃避，但终究所有麻烦事还是都要自己去面对，加入海姆达尔之后……有了分析员之后，轻松不少呢。
“差不多是最后一个目标了吧。”
不知不觉中，一边想着过去的事，一边把所有目标都完成了。
“要是，以后也能一直这样轻松下去，有个人帮我摆平生活上的麻烦，倒也不错……”
正当我一边做着白日梦一边收起枪准备前往下一个目标点的时候，一声石头炸裂的声音在我头顶响了起来。
“呃！”
我迅速擦亮眼睛，发现在刚刚的射击目标旁，居然站着一个泰坦异化人。
“可恶，是刚刚被雪水干扰没有看到吗？”
轰！又一声爆响，这次是在我的脚下。为了取得清晰的视野我特意跑到了楼上，而如今，这个选择即将葬送我。脚下的地板晃动起来，紧接着脚底失去了实感，一切都发生在一瞬之间，随着失重感充满全身，我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保佑我，千万别受重伤，不然……就见不到分析……员了。”

4.“温和”的“烈日”
“分析员，‘冬至’的体温数据异常！正在急速下降。”
“等你们发现异常，黄花菜都凉了！”
挂在无人机下方的我收到了卡罗琳的紧急通讯。
就在一小时前，我离开测试场后直奔芙提雅的实验室，在费了好大功夫的劝说之后，芙提雅借给了我一架货运无人机，我得以有机会进入到零区寻找肴。
“分析员，你可千万别出事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别说我，整个海姆达尔都会鸡犬不宁的啊，千万别出事啊啊”
芙提雅在通讯装置的另一头慌忙的叫着，在她操纵之下的无人机也小心翼翼地在风雪中飞行着。
“再低一点，再低一点芙提雅。”
雪很大，难以看清地面的情况，我把测试的流程传给了芙提雅，现在无人机正沿着测试目标的路线搜索着，但一路下来只能看到被击毁的射击目标却丝毫不见肴的踪影。
“卡罗琳，救援队还要多长时间？”
“10分钟内集合完毕，抵达零区后大概……”
卡罗琳也慌张了起来，但很明显救援队是指望不上了，眼下只能靠我自己找到肴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搜救工作越来越困难了，继续拖延下去肴会有生命危险。焦急的我不断用热成像在地面搜索着。
“肴，一定要撑住啊，上一次从泰坦手中逃脱，我还欠你一条命呢。”
就在一筹莫展之时，在风雪中传来了一声异动。我立刻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开始搜索。
“是一幢坍塌的楼！芙提雅，把我放下去！”
来到大楼前，雪已经有薄薄一层覆盖在瓦砾上了，我像疯了一样扒开废墟翻找起来，在这废墟之下埋着的是我最重要的人。
“肴！肴！”
我不断叫喊着肴的名字，只期望能有一声回应。
“这是？”
我的手突然摸到了不属于瓦砾的柔软，我十分惊喜。
“分……析员……？”
“肴！你感觉怎么样？快回答我！”
我把压在肴身上所有的石块都移开了，肴虚弱得像个即将冻死的婴儿。
“别闭眼！不要睡！看着我！肴！”
我抓住肴的身体，一边摇晃着她一边试图把她拉出废墟。
“分析员……你不能……”
“什么？我在听！”
“趁我动不了就……揉我的胸……”
听到这里，喜极而泣的泪水滴落在肴的脸颊。
“肴，我们回家，准备了好吃的等着你呢。”
就在我以为找到危险肴就已经结束了的时候，肴的脸上挤出了又惊又恨的表情。
“分析员！”
一把泰坦物质构成的刀刃从我的左肩穿出，如果再偏一点，恐怕我的心脏就碎裂了吧。血与雪夹杂在一起把‘冬至’染成了红色。无情的刀将我挑起，摔在了寒冷的雪地上。
“你……把分析员！啊啊啊啊！”
意识正在变得模糊，但肴的怒吼如同爆燃的火焰。一道刺眼的光在零区闪耀，犹如太阳初升。
“我将，重生！”
肴的身上燃烧了起来，看起来就像一个火人，她一把抓住了那个异化人，火焰顺着她的胳膊将异化人整个点燃，眨眼间除了灰烬什么都不剩了。究竟是她，还是应该说是“它”？
“神格侵蚀！”
我被肴的举动惊醒，‘冬至’可能会加剧肴的神格侵蚀，现在站在那里的不是肴，而是重生的赫尔斯。
对于这种情况我早有准备，我从腰间拔出抑制剂，艰难地站起来，但眼前有个更可怕的问题——肴全身都是火焰。直接去接触她会怎样，刚刚的异化人已经给出了答案。
“但是……我的这条命……我本来就欠你一条命，肴！”
我向着她扑了上去，一把抱住肴，被赫尔斯控制的肴奋力想要挣脱我，但当抑制剂注入之时，肴渐渐安静了下来。
“肴，已经没事了，已经没事了，我听说你从小就没有家人，加入海姆达尔之后我希望你能不再孤独，有时我会把你当成家人一样，请原谅我这种自私的想法。但，在海姆达尔中，你是最独特的那一个，我觉得你是能够活得最久的那一个，所以我希望你漫长而慵懒的一生，能快乐地活下去……咳咳，肴，这可能是我最后一句话了……我爱你。”
被烈焰所包裹的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把心中所有想说的话，或者也可以叫遗言，全部吐露了出来，准备不留一丝遗憾和秘密地前往来世、迎接新生。
“冬至，呵。”
那是我最后的一丝意识。
再后来，我感觉到身体不再被火灼烧得疼痛，反而越来越冷，或许是衣物和皮肉已经完全被烧毁了吧。人死前最后的感觉，不就是寒冷吗？
“分析员！”
一个声音仿佛从天堂传来，身体变凉的感觉也仿佛被谁制止了，我感受到了温暖。
“这是，投胎转世吗？”
我想说些什么却张不开嘴，但是我却可以感受到我正在被谁抱着，就像抱着婴儿一样，我被温暖和柔软所包围。
我试着动一动我的手脚，就像新生儿的抽动。我的手传来了感觉，是柔软。
“分析员！……都说了不能趁这种时候……揉我的胸啊。”
是惊喜、意外然后又夹杂着哭腔的声音，随即一滴泪水落在我的脸上。我的眼渐渐可以睁开了。
“肴？”
我正被肴抱着走上楼顶，肴一边哭一边笑着看着我。
“分析员，千万别死啊，我还等着你欠我的那顿饭呢。”
“好，下班，回家吃饭……”
我和肴的嘴角都露出了微笑。
雪扑不灭这团火，夜罩不住着团光。

5.太阳在日落后将去往何方？
“啊~这不是饺子嘛。在我老家有句话叫‘冬至不碰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
回到基地后，天台上，肴对着一盘饺子念念有词。
“说是请你吃顿好的，结果只有这个了……”
“没事，不差不差，相比平时我吃的东西来说，这已经很好了。”
面对有些愧疚的我，肴倒是显得没那么在乎。
“分析员你还真是命大啊，刚才我还以为你不行了呢。”
“说实话我也以为我不行了，不过没想到‘冬至’的火居然在防护服的防火等级以下。”
好在出发前我特意换了一身能在零区内最糟糕情况下行动的加强防护服，发生神格侵蚀时我并没有被烧伤，穿透的伤口也恰好躲开了所有致命的部位。
“说起来，肴你和姬辰星来自同一个国家？”
“对啊。”
肴一边嚼着嘴里的饺子一边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回答。
“可能看起来不像吧，毕竟我也不知道我的爹妈是谁，反正我是在那边长大的。”
看着肴用如此轻松的语气说出如此沉重的事实，我心头不禁有些难受。
“说起来，分析员。”
“怎么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海姆达尔解散了，我们也不用再和泰坦打交道了……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肴突然冷不丁的问起来，眼睛也一直盯着盘子里的饺子。
“为什么是我？”
“呃……反正就是，跟你在一起挺轻松的，所有事情都可以丢给你，我就可以去安心摸鱼了……哈哈哈……”
“哪有这样把心里话全都直接抖出来的啊。”
肴看起来又像认真，但又有点开玩笑的样子。
“唉~刚刚抱着我，还一边揉着我的胸一边说那么肉麻的话的，是谁啊？”
“哈？刚刚你都听到了吗？”
“什么？原来不想让我听到吗？”
我一时百口难辨，解释不清了。
“别担心，我也不会让你吃亏的，比如……就比如……”
肴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但最后发现什么都没有一样。
“就比如！我的枪法很好嘛，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肴洋洋得意着，像个小孩子一样。
“好啊，那我以后的安危，就靠肴来保护咯。”
我附和着她说道。
“好，我吃饱了，谢谢款待，该睡觉了，睡觉，分析员你也是，肩膀上那么大一个口子，好好修养啊，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
肴回到了平时那种懒散的状态，念念有词地说着。
“你也要好好养生啊……活得久一点。”
说罢肴便离开了。
一周后的一个早上，我的身体传来了奇怪的感觉。
“有什么东西，在我被子里？”
这种感觉让人的腰间酥酥麻麻的，很是上瘾，但究竟是什么呢？我掀开被子。
“肴？”
“唔，呣，哈，早上好啊，分析员，嗯……应该是中午好？”
抬头看了一眼表，看来我睡过头了，不过比起这个……
“肴，你在……干什么？”
“帮……分析员做养生按摩啊，啊呣。”
肴好像在说着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但事实上十分不得了。
“这是，按摩？”
“对啊，对于男性来说，囤积太多对身体健康并不好噢。”
虽然想反驳些什么，但从生理学上来说肴说得又并无差错，况且着让人陶醉的仿佛要将灵魂抽出般的感觉，实在让人无话可说。
“就让我来帮帮你吧，这也我的职责嘛~”
随后肴便发动了疾如烈火的猛攻，而我在这猛烈的攻势下很快便缴械投降，感觉自己的一部分被肴吸走了。
“嗯呣呣，新鲜的牛奶，对于我来说也是养生饮品。不过呀，分析员的身体看起来不太好呀，才这么一会就坚持不住了，得我帮你多锻炼锻炼。”
肴俏皮地说着，而我则在一阵奇妙的感觉结束后感到浑身疲惫。
“休息一下吧，肴，我有点累。”
“哦？身体可不是这么说的，这就累了？那……下一发可就不好受了~”
肴骑在我的身上趴在我耳边说道。
在那之后，每隔几天肴就会给我做“养生按摩”，真不知道这样下去是会长寿，还是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