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唐吧 关注:243贴子:10,704
  • 6回复贴,共1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开戏

取消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给崔某真女士


IP属地:加拿大1楼2024-04-19 08:51回复
    朔日,竹里馆少了竹幽,多添几分人烟气。
    馆中几座临池的楼阁落着锁,是外人无故不得踏足的地方,我亦站在几丈外的山石上,举头望着旧日手题的匾额——那时年幼,于书道上并未多精进,如今再看,却自“幽篁”二字断连飞动的笔势中窥见彼时心境。
    既见故人,不觉间记起了许多旧事。
    譬如幽篁中仍留有我自翰林院藏书阁中带出的几册拓本,同光十六年我赴任吴郡后,再未进过这方地界,使其遗落至今。
    出神时,视线里忽而多了只纸鸢。此处无竹,唯有山池搂榭,纸鸢并不少见,是我许久不曾见过这样的生动,兀自望了会儿,才想起回身去寻放纸鸢的人。
    ——其实我隐约听到了孩童笑闹声 ,却仍在望见她时,不自主地将目光停留在她未执一物的手上。


    IP属地:加拿大3楼2024-05-01 18:00
    收起回复
      我依旧站在山石上,未动。花木遮掩下,她的目光落在别处,而我也因此看见了落在屋檐上的纸鸢——天上那只已经没有了,终于坠入人家堂前。
      原来她的确是纸鸢的主人。
      当疑惑得解,我没有再继续探寻的理由,自然也不必看她在门前徘徊往返、另辟蹊径。
      她攀援时,我正要离开,听到窸窣动静,又复抬起头看她折枝,心想着不妨就等看她如何将纸鸢取下来,那时第二道疑惑得解,也算心安理得。
      她却未令我轻易如愿。
      “当心”二字尚在心头念了一遍,没来得及说出口,我先后退了两步,且躲过假山滑落的碎石,又自竹林翠叶细密处隐约望见她投下来的眼线。
      “……应该有吗?”
      我极少以反问或是自辩回应旁人的恼意,若是如此,多半是故意:“娘子站得高,未曾惊扰,是怕志之不专,一篑而亏。”
      意有所指,我不再看她此时狼狈;环顾四下,只有风摇翠竹,鸟雀虫鸣,竟再无别处人影。
      “现在要叫人来帮忙吗?”——我却问。


      IP属地:加拿大10楼2024-05-04 04:06
      回复
        我笑了一下,果然没有声张。
        此时静谧正衬远天霞色——竹里馆是长安最晚察觉夕曛的地方。远望后,目光又在她身上停顿片刻,我终于挪动了步子。滚石声落在耳后,极慢的脚步,徜徉在这座久违的院落中。
        我自然知道该去何处寻人;也知道纸鸢落在假山后的高台上,只要打开这螭蟠铺首下落的锁,便不必她此刻费力攀援。
        可她话中全没有半分求助意思,许是不需要求人。
        许是逞强。
        乱石掉得愈发频繁了,我没有再向外走,恰巧她也叫住了我。
        “前面的院里有架木梯,只是寻来要小半刻功夫,娘子等得吗?”
        在她还碰不着的低处,我伸出手,想她应当望不见,怂恿着:“其实也没多高,不过三两步距离,即便不慎,也摔不疼的。”


        IP属地:加拿大12楼2024-05-13 15:38
        回复
          我眼前似乎闪过一个人影,与她的渐渐重叠起来。许多年前在蓬莱殿,甚至在大明宫的许多角落,我也说过无数次这样的话,对向来行事不计后果又无法无天的幼妹——她的胆量果然越来越大,以至于一个人悄无声息离开,成了旁人的“日近长安远”。
          “若是真要摔下来,我自然会接住你……”
          随着她两脚落地,我的话音也戛然而止。
          眼前熟悉的人影消失了,只余一副陌生面孔。手臂被她搭过的地方传来些异样知觉,她实在磊落……衣袖上留下一抹灰迹,有些别扭,我却选择故作不见,将手背到身后,才又看向她。
          恰巧看到她同样投过来的目光,像是兀自打量多时了。我未戳破,只是捡起了地上的纸鸢,递给了她。
          “原来画的是燕子。”
          随口答着:“从前常来此处,却是没见过谁放纸鸢。木梯也是早些年放的,院子落了锁,一直不曾挪动……”
          “想进去看看吗?”
          ——有些突兀的话,有些突兀地问出来。其实是我想进去看看了,却在此处,偏以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的借口,拿她当做幌子。


          IP属地:加拿大14楼2024-05-17 08:17
          回复
            久不曾住人的院落却谈不上破败,仆从每日扫灰拂尘,雕梁飞阁仍是原本颜色。 我正要往那边去,已经挪了半步——甚至没有来得及细想,思绪全落在一旁时,她忽而叫住了我。
            “怎么了?”
            我回过身,稍低下头来看她,未防她冷不丁踮起脚。这一息间的靠近,若在寻常,我早该有所察觉;即便没有察觉,也自会在此时退后几分,便譬如方才躲开假山滚落的砂石,就合该此刻躲开扑面的香粉气。
            却没有。
            鬼使神差地,我没有动,任由她直视着我的眼睛,借此摆弄她的鬓发。这几乎是从未有过的事,礼数尊卑在前,我早已习惯众人眉目低垂的模样;而现下这方寸里,我透过她两簇乌睫,看到她的毫无知觉,浑不在意地逾矩——磊落地将手搭在我的手臂,坦荡地靠近,若无其事地提问,纯粹得像是从未困囿在素有男女大防的俗世里。
            我心生诸多疑惑,只在从未有过的长久对视里,连同审视一并随心意而动摇了。礼记云“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半刻前的我大抵不会想到有此一问,纵使回想,脑中画面也只换做了她凑近了整理鬓发,举目问我是否好看的模样……
            “于人眼中美丑,你反倒这么在意吗?”
            在她目光里,我问道。
            故作的坦荡难免透着失礼——我学不成她,因为脱不出俗世礼法,终于先后退了半步,也移开了眼。
            “小娘子究竟是何许人也,行事大胆无状,就不怕人言吗?”


            IP属地:加拿大19楼2024-05-25 10:48
            收起回复
              她所答的每句话都在我意料之外,却又透着一股古怪的熟悉感。“万国来朝”、“天朝气象”这样的字眼像是独属于大明宫的王权特许,出了那道宫门,尽管如宁氏一般高门贵胄教养出的女郎,亦不曾在其中多做思想,更不会如她此刻,将之当做轻佻戏言脱口而出。
              “谁教你如此说的?”
              待我问时,心中已有几分猜想——若彼时我尚对她的回应抱有几分解惑的期待,在她另一番夸口胡言后,终于再失了探究的心思;只是最后认真地将她打量过一眼。
              像是审视她是否人如其言。
              像是在怀疑她的夸大其词。
              却是在落日西斜、素壁斜晖竹影扫时,将她这副生动模样记在脑中。
              “原来仙人入梦,也会如此狼狈。”我顺着她的意思随口说着,带着甚浅的笑意;再说几句,就是告辞了。
              “既是梦里,便不看了;省得醒来‘什么都忘了’,徒劳一场。”


              IP属地:加拿大21楼2024-05-27 15:26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