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说?”宋也低着头和我一起蹲在饭店门口的石头路上,右手两指间夹着一根烟,袅袅青烟飘着飞向上空,我盯着这缕青烟,脑海中重新回忆了一遍刚刚的情景。冷漠的眼、红灯、司机、鸣笛、颤抖、哭泣....
“没怎么说...”我依旧发扬了沉默是金的光荣传统。
“又不是您刚刚哭哭啼啼的时候了?”宋也恶狠狠地瞪了下我,也是,这荒唐事她从一开始就不赞成,这两年期间她无数次劈头盖脸指着我痛骂,就差把我脑袋拧掉了。
“失恋还不能让人哭一哭了?”我缩了缩脖子,试图躲过言语嘲讽。
“哟,您不都持续失恋两年了么?还没习惯呀?”宋也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弹了弹烟灰,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说我不知好歹。
哎,谁说不是呢,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情不知缘起,一往而深,我在这哭哭啼啼,虽然不是我本意,但也是我自作自受的后果。
“她又拒绝你了?”
“要我说,咱别在一棵树上吊死行吗?三条腿蛤蟆不好找,两条腿女的满大街都是,你非在这人身上死磕?”
宋也现在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与我记忆中她第一次听到我表白失败的样子如出一辙,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一模一样。
我的记忆又回到了从前。
“什么?你喜欢左老师?你疯了?”宋也抬头看了看站在讲台上的女人,又把笔啪的一声丢在桌子上,那幽怨的感觉迅速向周围蔓延,把周围的同学吓了一跳,纷纷转头看向她。宋也感受到了不友善的目光,扯出笑容,双手做祈求状:“抱歉抱歉,声音大了点...”
“你是不是昨晚酒还没醒?在这胡言论语!”宋也压低声音趴在我的耳边,语气中满是咬牙切齿。
讲台上的女人又翻了一页PPT,同时向我们展示她最近在进行的一个关于富阳区国际学校的个案研究。
“我没开玩笑,认真的,作为朋友,你必须得支持我。”
我侧着头盯着讲台上的女人,语气坚定,面对朋友,我毫不掩饰自己对左昭的感情。
“她是你的老师!”
在宋也眼中我怕是突然发疯了,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场疯狂我已经蓄谋已久,很久之前在电影中看过一个贴切的比喻,喜欢一个人就像心中慢慢孵化蝴蝶,等待破茧而出,已经孵化的太久了,从夏到冬,又从冬至夏。
左昭是个怎样的人呢?
学部年轻的副教授,我的老师,同学的硕士生导师,一路硕博开放绿灯的年轻有为的新一代教育者...但教育者这个词语似乎不太贴切,因为她是一个合格的教师,一个研究学者,这些在官方就可以查到的信息,并不能真正代表这个人,换句话说,这些只是左昭的名头,可真正的左昭是什么样的呢?
我会用“严肃且清冷”这样的词语形容她,每次看向她,我都在看一副薄雾笼罩的乌镇水乡的黑白中国画,一叶扁舟缓缓从薄雾中露出船头,很快又藏身另一片青色的雾中。她并不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大学女老师,却是令我见过一面再难忘怀的老师。
那场讲座,她穿了一身黑色的西服套装,她本就瘦削高挑,这身衣服更将她衬得单薄却又添了几分难以遮掩的飒气,将发丝随意挽在耳后,一张瓜子脸又尖又小,她的手臂很白,骨干的手指拿着激光笔指点着屏幕上的英文。她看向台下的我们,眼神几乎没有丝毫波动,朱唇微抿,用温水一般的嗓音向我们诠释她的见解。
这老师挺有意思,疏离又不想让自己平易近人。
再然后,我隐约看到她的中指是戴着戒指的。
那时候我还在读大二,左昭刚刚博士毕业从英国回到京大做讲师。我查到了左昭的课表,在我空闲的时间,总是会死皮赖脸缠着宋也让她陪我去听左昭的课。左昭的课在阶梯教室上,我眼看着课程的人数从一百多人,逐渐增长到两百多人,最后几乎座无虚席。要不是宋也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左昭已经在京大的贴吧火了,原来大家早已知道教育学部有这样一位幽兰一般优雅淡漠的女教师。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左老师长得真好看。我要是个男的我也心动了。”宋也随意翻着贴吧上左昭的照片,清晰可见的下颌线显得左昭面阔格外立体,配上微微隆起的驼峰鼻...
“照片发我。”
“怎么回事啊何让?你什么时候开始对女老师感兴趣了?”
宋也作为我大学时期最好的朋友,自然对我那异于常人的口味了然于胸,比如我一段又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比如我深夜的痛哭与发泄,比如我最近反常的学习劲头。
“你,到底想干什么?”宋也猛地凑近我的脸,吓了我一跳。
“走开走开,我能干什么。”我推了推她,继续在电脑前写小论文,“我就是感觉她挺不一般的,想多听听她的课”
“切,量你也没这个胆子,敢追女老师?你以为这拍电影呢。”
宋也并未揪着这个问题深入探究,毕竟在这样一所名校中,对于左昭这个样貌这个身份的女教师,自然是备受瞩目的,学生和老师的关系,除了传统意义上的师生之情,其实也没有多于的交集了,运气再好些,或许可以和这些大牛学者做朋友,可那也是少之又少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