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
门窗紧闭,成田狂儿和千代葉负责闲聊,聪实负责奋笔疾书,每一条清单上列出的商品以及对应的价格在他脑中一行行闪过,很快半篇的白纸就被他填上了大半,他暗暗心惊——常用的胭脂白粉和洗漱用品比成田给的进价高出三倍有余,怪不得每月的份额扣除日用品支出后到手只剩了那么点,千代葉是花魁尚且手头还有宽裕,然雪见屋刚晋升的游女前段时间被他撞见在泔水桶里捡吃的。
成田狂儿聊到天气越来越热的时候聪实终于把清单填得七七八八,两人嘴上闲扯没停,薄薄的宣纸被卷起塞进了成田狂儿和服的暗格里,纹身隐隐约约透了一点出来。
聪实想问即便是知道了雪见屋楼主虚报价格克扣份额的事实又能如何,不过很明显这种事还轮不到他操心,成田狂儿收起清单后就自然地提出要到处走走,聪实闻言想退下,千代葉却是招招手示意他跟上,他于是两步落后跟随着走下楼,在仓库门口放慢了脚步,成田狂儿隐晦地侧目而视,嘴上却在问带够嫖资可以买聪实一首歌的时间吗?
千代葉只是问小聪愿意吗?
聪实张了张嘴,说不出拒绝的话。
花街所有人都以为千代葉花魁是成田的情人,本身这一块地皮就归祭林组管辖,雪见屋的楼主早年是祭林组三代目组长的情妇这种事早已磨烂了常客的耳朵,所以当事人没有辟谣的情况下这种流言自然而然传出了无数个版本。
千代葉问他在想什么,他沉默了,成田狂儿只是坐在树下看着他们,他就跟往常练声一样张嘴唱歌。
千代葉不知往哪里去了,花开时节的后院只剩了他们两个人,金叶子抵到他嘴边到时候他正好唱完最后一个音,顺势叼住了叶片。
成田狂儿摸了摸他的头说辛苦了。
指什么?唱歌还是记账?他叼着叶片问不出话,成田狂儿又说是怎么踏入花街的…这种问题会冒犯你吗?
聪实摇了摇头,捏着叶子解放了嘴说不冒犯,但我不想说。
他最后问今年聪实几岁了,聪实说14。他又掖了掖手底下白色的衣领,不动声色地往里塞了一张纸条,随后爽朗地笑着说成为游女的话请让千代葉给我传封信吧。
【注意仓库】
聪实在门窗紧闭的千代葉房间抽出纸条,瞳孔微缩地把上面的字刻在脑中,千代葉点燃了香薰,接过纸条烧成灰烬。
她的眼睛比几个月前的正冬天还冷,说终于露出把柄了。
成田狂儿这次在深夜不打招呼偷渡进了雪见屋,他算着日子来的,今天是楼主在外进货的日子,如果手脚够快,今晚那张标明了进价的价目表就会葬身在仓库里——上次他在仓库地面上看到了没扫干净的灰尘。
聪实正好遇到分发日用品的管事在仓库对着账单清点货品,想到成田狂儿塞给他的纸条于是福至心灵地猫在门口看,门上的人影本来是侧身拿着纸一样的东西,片刻后应该是清点完了,分出了几张拿在另一只手里,弯腰把它伸向了烛台。
聪实瞪大眼睛,在电光火石间紧急地思考该怎么做,随后冷静地敲敲门说花魁叫您过去一趟。
里面的人影慌乱了一瞬,拉开门看到聪实,稍微放了点心说我随后就去,聪实态度坚决地说也许是急事,您大概还需要多久?
他没辙,把没来得及烧的账单揣回胸口,关上门瞪了聪实一眼,急匆匆地上楼。
聪实目送他消失在拐角,轻手轻脚地进仓库,意外地在烛台旁边看到了没烧彻底的账本残片。
他偷摸地藏在衣袖里,低头离开的时候正好撞进了成田狂儿的怀中。
成田狂儿顺势推他一把,把他圈在墙上,脚步声零零碎碎地又响起来,刚刚走开的那位管事回来,看到他们见怪不怪地装作没看见,端起烛台又离开。
聪实小声地说了句谢谢,知道成田狂儿这个动作帮他洗清了停留在仓库门口长时间不走的嫌疑,随后立即想到了刚刚偷藏的残片,于是行云流水地就着撑在他耳侧的双臂从袖子里抽出残片塞进了狂儿的胸口暗格。
狂儿这次切实是惊讶地挑了挑眉,终于身体力行地领悟了千代葉对冈聪实的偏爱——在这样的年龄居然能如此坐怀不乱。
他俯下身凑近略显紧张的小孩耳边,气声说来晚了一步,还好有聪实老师在。
老…师?
聪实猛然回神,成田狂儿早就消失在黑暗中,他后知后觉按在了狂跳的心脏上,一步一顿走回了千代葉的房间。
千代葉说看上去是有好消息了吧,聪实帮她卸妆,沾水的毛巾轻轻擦掉嘴上的胭脂,轻声说物证算是取到了。
千代葉说人证也取到了。
聪实把毛巾重新浸到水里说恐怕还不够吧?
千代葉伸手扶了扶他的肩说小聪做的很好了,剩下的事情交给大人来做吧。
之后有几次谈话他都主动退出去了,明显紧绷的氛围显然不是他能驾驭的,虽然从外面听只是稀松平常的家长里短,然而只能监听不能监视的某些奉三代目组长的命令来盯梢的影子只能无缘看到屋内交换信纸的两人了。
不过成田狂儿来访并不单纯为了谈事,毕竟每次光顾雪见屋只抓着花魁聊索然无味的日常显得格外可疑,因此他常常留宿。
说是留宿但未曾要求过情色交易,差点要让聪实误把他当成正人君子了,在游女那边留宿倒也罢了,在千代葉这边留宿也同样什么都不发生,聪实早晨给她梳头的时候成田狂儿还没醒,两个人一人一条被子,他看着发愣,拿着簪子的手悬在半空中。
千代葉知道他在走神,在他眼前晃了晃手,高深莫测地冲他笑。
“小聪想知道的事情,在你该知道的时候就会知道。”
他只能收敛了疑惑,专心去挽千代葉的发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