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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爬墙/CP卫聂卫】纵横策(不保速度,保坑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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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纠结我为什么把文文发在这里,谁让这是咱娘家。
一楼同样给度娘,防吞。
这对CP可能大家都不熟悉,不过没关系,就当我是在打发时间了。
本人历史不熟,不要纠结不严谨的问题。


1楼2014-03-24 09:08回复
    看见没,大家都是熟人!


    5楼2014-03-25 1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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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江地址:
      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2069619


      6楼2014-03-25 1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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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言:
        纵横家,崛起于春秋战国时期,诸子百家之林,虽在以儒家为正统思想的中华历史中屡遭诟病,更被许多文人批判为最无耻的一页,然而在我看来却是最务实的一页,真正做到了有教无类,博采旁通,存国图强,制霸天下。譬如孙膑、庞涓,是以兵法见长,而苏秦、张仪,陈珍、公孙衍更是以他们的辩阖之术,往复于七国之间,推出合纵连横。他们的历史功勋无法磨灭,更以其神秘,智慧,辨证的理念从容游走于诸国之间,纵横捭阖,掌控乾坤,游刃有余,谱写了一个又一个为后人所称道的传奇。
          本文故事,源于历史却又不拘泥于历史,是以动漫《秦时明月》中的人物鬼谷派纵横弟子盖聂、卫庄作为故事的主角,展开一段在那个纷乱的大时代背景下的一场纵横之战。虚拟的人物,真实的战乱,我只愿用我这微薄之力,去穿越历史的迷雾,掬起那一捧细碎的黄沙,在流逝的时光中,倾听那震撼人心的号角与鼓声。
          出于我个人的理解和私心,对于两个同样站在高处俯瞰世人的强者,我对卫庄的喜爱要多于盖聂。盖聂是个温柔的人,很多时候,他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伤害他人,然而同时,他又是一个无比坚韧的人,为了心中的那个梦,无论付出多少他仍会一往无前。卫庄是个霸气的人,他愿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然而同时,他也是一个坚忍的人,前进的路上,会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感情放下。其实说到底,他们是同一类人,谁也不能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哪怕是他们彼此。


        7楼2014-03-25 2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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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鸿雁于飞
          天色微亮,深山密林中还透着彻骨的寒意,日初的清冷并没有成为鬼谷弟子们懒惰的理由。或许,同室而居真的会成为一种激励。素来张扬跋扈,万事挑剔的卫庄竟会比他的师哥起的还要早。或许,他是真的很在乎三年后的那场决斗。
          盖聂起身时,卫庄已经不见了,床铺邋遢的堆在一边,早已凉透。盖聂默默的替自己和师弟收拾好床铺和房间后,便出去,在一片树林的包裹中开始练习鬼谷的吐纳之术,让自己融入自然之境,无心无我,无相无形,四肢百骸流淌着自然赋予的力量,整个人焕发出饱满的精神。数年如一日的他早已养成了这样一种习惯。境界的提升,依靠的或许并不仅仅是勤奋,还有心境,当然还包括如何让自己的身体保持在最佳状态。有的时候,欲速则不达,看来师傅还有很多东西要教给这个师弟。
          当盖聂收招定式,结束修习后,依然没有看到卫庄的踪影。难道说小庄练剑如此专注,竟是忘了时间?盖聂放心不下,朝山林深处走去。虽然两人相处不久,却有一种难得的心灵契合,像卫庄这样的高傲之人,纵然只是练剑,也不会去选寻常之地。寻常之地又怎能配得上将要成为强者的他呢。果然,未走多远,便听的一声长啸前方传来,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透过层层树林,但见高处的悬崖上,一个黑色的身影正将一把木剑舞动的虎虎生风,威风凛凛,气势逼人。此人正是卫庄。
          昨日,鬼谷子将纵横剑术的横剑传授给卫庄,一招一式的场景尚历历在目。数日前,自己败在纵剑之下,三年之后,定要一雪前耻。明明对自己的剑术上的资质从不怀疑的卫庄,不知为何,此刻对于横剑术的驾驭却颇为吃力,总有些力不从心。额前发梢处布满了密汗,汗水湿透了衣衫。明明还是清晨,却已经流浃背。如此便知,他已经在此练了许久。
          与纵剑的气势如虹不同,横剑术变化多端,快如闪电,狂放威猛。前几式还好,每每练到第七式——横贯四方,卫庄便开始脚下不稳,剑招错位,甚至有几次险些伤到自己。懊恼不已的卫庄怒吼一声,随即一拳砸在了身边的石壁上。直弄得血肉模糊,他却浑然未觉。
          “小庄。”盖聂不知不觉间已经出现在了卫庄的身后。
          卫庄转过头,惊诧不已,随后却兴致恹恹,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师哥——你来做什么?偷师可不是君子所为。”
          盖聂走过去,用手按了按卫庄的肩头。“小庄,其实你的资质已经很好了,当初我修炼纵剑术,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只能达到第九式。而你,仅用了一天的时间便可以达到这种程度。有些时候,欲速则不达,你只是需要一些点拨和领悟。”
          “第九式……哼”卫庄玩味的咀嚼着这几个字。看来自己跟他的差距还有很大。若想后来者居上,不下些苦工看来是不行了。“这么说,我要更努力才是啊!师哥——”说着,甩开了对方的手,便拾起地上的衣服,搭在肩头,准备离开。
          虽然自己的话语在卫庄听来并没有什么说服力,但作为师哥,他还是希望小庄可以少走弯路,事半功倍。“小庄,越是高明的剑术,越不能一蹴而就。更何况,纵横剑术讲究内外兼修。”
          卫庄撇撇嘴不耐的回头看向盖聂,与自己同龄的年纪,竟然比师傅他老人家还要啰嗦。“内外兼修,对吗?那么,很好,我饿了。”
          盖聂无奈的叹了口气,对于这个师弟,他只能无语。“走吧。”
          卫庄勾起嘴角,现出几分邪魅似的得意。“我不要吃蔬菜汤。”
          盖聂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回了他一句。“或许,兔子会更好养一些。”
          “哼,师哥倒是比兔子更好养。”卫庄恨恨的咬咬牙,兔子好养,难道我就不好养。竟然将我和那兔子相提并论,岂有此理。
          回到房舍后,看到已经被整理一新的床榻,卫庄的心里颇为受用,除去对手这个身份,这个木头样的师哥倒也不难相处,至少饮食起居也算有人照顾,只是三年后注定要同室操戈,此时又何必在彼此身上浪费那诸多心思,徒增烦恼。攥了攥有些发疼的拳头,便转身离开了。
          吃过饭后的卫庄,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枕着自己的手臂,倚靠在树下。这顿还算丰盛的鹿肉只能勉强算是过关。若想让卫庄满意,恐怕盖聂还要在修炼一阵。微微的扬起下巴,目光随之飘远,望向远方的云彩,也望向远方的亲人。忽而,几只盘旋在空中,几欲归巢的飞鸟映入眼帘,勾起了他一丝异样的情怀。
          抬起手指,轻轻的叩弹身边的剑鞘,不禁吟唱开来:
          鸿雁于飞,肃肃其羽。之子于征,劬劳于野。爰及矜人,哀此鳏寡。
          鸿雁于飞,集于中泽。之子于垣,百堵皆作。虽则劬劳,其究安宅。
          鸿雁于飞,哀鸣嗷嗷。维此哲人,谓我劬劳。维彼愚人,谓我宣骄。
          声音抑扬顿挫,干净灵透而又富有磁性,让人闻之欣喜,听之动容。让素来淡漠的盖聂也不禁为之侧目。没想到小庄的声音如此的好听。
          只是当卫庄唱到最后一句时,竟也不忘了瞥了眼靠在身侧的盖聂。鸿雁翩翩空中飞,阵阵哀鸣声嗷嗷,唯有那些明白人,知我作唱歌辛劳,唯有那些蠢货,说我闲暇发牢骚。似乎是在说,只有那些明白我的人,才懂得我为什么如此辛苦的练剑,而某些不懂我的蠢货最好把嘴闭上。
          盖聂扭回头去,看了眼卫庄,已经明白了他的另有所指“《诗经 小雅 鸿雁》”。
          “不想师哥竟然也懂得《诗经》?”卫庄讥讽的一声轻笑。
          盖聂却以同样的姿势枕着手臂,忽略掉对方的言语相讥,轻笑道“弹剑作歌,看来小庄今日的心情似乎不错。”
          或许是心中装着太多的心事,此时的卫庄并没有与盖聂针锋相对。“我只不过是在师傅那里知道了师哥来鬼谷时说过的第一句话。”
          盖聂扭过头“哦?那么小庄来鬼谷时说的第一句话,又是什么?”
          “你猜。”不知怎的,一心好强的人也多了许戏谑的心态。
          “跟我一样?”难得两个人可以如此平静的坐下来说话,盖聂的心情似乎也不错。
          “看来,在鬼谷的这段日子不会那么无聊了。”卫庄慵懒的一笑,或许是欣喜于两个人的默契,或许因为是同一类人而不再那么寂寞,亦或许拥有这样一个强大的对手也是人生之幸。
          忽而,盖聂悠悠说道“鸿雁翩翩空中飞,煽动双翅嗖嗖响,那人离家出远门,野外奔波苦尽尝……倦鸟归巢,亲人盼归。小庄只身在外,远离故土亲人,可是在思念自己的故乡?”
          “故乡?”卫庄嗤笑一声,不知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在嘲讽对方。“天下虽大,却无我容身之地,所谓故乡,又有什么值得思念的地方。”
          盖聂微微蹙眉,小庄的话似乎别有深意。“究竟是天下容不下小庄,还是小庄不容于天下?”
          “有区别吗?”卫庄歪着头看向盖聂。“哼,天下之人,早已背我而去。”
          盖聂摇摇头,仍是疑惑不解。小庄为何要说是天下之人背叛了他?“小庄,你太偏激了,听师傅说你来自韩国,韩国虽然弱小,终究是养育你的故国,又有何不好,又何必说是天下人背你。”
          卫庄低垂着头,忽然一阵大笑,笑得双肩颤抖,笑得让人心颤。可是盖聂却不知他为何发笑。当卫庄抬起头时,却又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竟还出言讥讽道“师哥——也只有像你这样的人才会认为它好。怯懦苟安的国君,好勇怯战的将军,结党营私的百官,奢靡肮脏的宫殿,麻木愚蠢的百姓,腐朽堕落的军队……这样一个注定毁灭的国家,又有什么好?”
          “那小庄呢?小庄就真的忍心看着你们的国家走向毁灭?”盖聂实在无法理解卫庄此刻的想法。
          卫庄轻轻的勾起嘴角,露出几分邪肆魅惑危险的笑意。“既然注定毁灭,那我就加速他的灭亡,然后在毁灭的废墟上,浴火重生。”
          盖聂淡淡苦笑“或许,你是对的。”
          卫庄将手中的剑高高抛起,又精准的接住。“难道师哥欲效仿当年的申不害,空怀一腔热情,却落得个功未成,身先死的下场?”
          盖聂一脸凝重的坐直了身体,目视前方。“若能以一己之力,换天下太平,未尝不可。”
          “哼!愚不可及。”
          “小庄,我的梦,与你不同。”
          卫庄歪着脑袋看着师哥“但你我要走的路,却注定一样。”
          盖聂淡淡的一笑,叹道“或许吧,鸿雁偏偏空中飞,聚在沼泽的中央,那人筑墙服苦役,前后筑起百堵墙,虽然辛苦又劳累,不知安身在何方……呵,鸿雁于飞,鸿雁于飞……我似乎已经明白你心中所想。”
          “哦,师哥又明白些什么?”
          盖聂望向远方悠悠说道,“只要心中有方向,无论身处何方,都不会迷失。就如同鸿雁,无论飞的多高多远,总会回到他起飞的地方。小庄又未尝不可,何须在乎世人的眼光。”
          卫庄沉默的坐直了身体,握紧了手中的木剑。此时此刻,若还在纠结于曾经的过往,似乎已经没有意义,曾经的那个自己已经死在了战场上,现在的这个自己只是卫庄。倘若三年之后的决战不能取胜,再多的情绪都只会成为前进道路上的障碍。愤怒不会让一个人变得强大,反而会让他失去冷静的思考。抱怨更是弱者无能的表现。
          卫庄猛然站起身,将手中的木剑扔给了盖聂。
          “小庄?”盖聂不解的看着他。
          “陪我练剑。”
          “……好!”


          15楼2014-04-17 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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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风雪催人
            时光飞逝,眨眼间秋去冬来,岁寒之际,云梦山泽迎来了它入冬后的第一场雪。雪花纷纷扬扬,飘飘摇摇,从天而降,让这整片的河山换上了银装素裹。今年的雪下了很久,几乎要没过了膝盖,天一直灰蒙蒙的,始终没有放晴的迹象。凛冽的寒气逼走了大山里的生气,苍茫的天地用它的浩瀚考验着世间的生生不息。
            月夜,纯洁的雪地上泛着点点星辉,一丝丝清透的凉意直穿心底。不远处,一个矫捷的身影踏雪而来,手中似乎还拎着什么东西。来到一座木屋前,有力的手掌猛然挥开了脆弱木门。寒风卷裹着残雪愤然涌入,带走屋内那可怜的一丝丝温度,摧残了油灯上那点微弱火光,吹迷了少年人惊异的目光。
            盖聂正襟危坐,在油灯下温书,单薄的衣衫似乎难以抵御这冬日的严寒,握紧书简的双手已然泛白。抬头,看向被撞开的木门,被寒风吹透的衣衫不禁让他一阵瑟缩。微微蹙眉,心中哀悼着即将光荣牺牲的木门,瞪了眼懒散的坐在自己对面罪魁祸首,认命的起身将木门重新关好。“小庄,这已经是这个月里的第三扇门了,如果再坏的话,恐怕你就得上山伐树了。”
            卫庄不屑的冷哼一声,随手将东西扔给了盖聂。“啰嗦。”
            盖聂接在手中,竟是一只葫芦,里面还盛着东西。“这是?”
            卫庄歪着头,神秘的一笑。“好东西。”
            盖聂拔出塞子,一股浓郁的醇香扑面而来,让人闻之已醉,兴奋非常。惊疑的目光看向洋洋得意的师弟。“哪来的?”
            “何须多问。”在炭火上烤了烤冻得有些发青的双手,才似乎渐渐找回了些知觉。“如今天寒地冻,这酒拿来暖身,岂不是刚好。”更何况,你也是不那种耐得住寒冷的人。
            盖聂叹了口气,轻轻摇摇头,将葫芦又丢给了卫庄。“你还是将它还回去吧。”
            卫庄微微怔愣,讥讽道“怎么?师哥嫌弃?”
            盖聂重新坐回了桌案前,拿起竹简。“来路不明的东西,岂可轻取。”
            卫庄心中不悦,示威似的拔出酒塞,仰起头,便是一阵猛灌。袖口抹去了嘴角的酒渍,便是一阵冷笑。“师哥是正人君子,偏我卫庄妄作了小人。”
            盖聂按住了卫庄的手,意图阻止又要灌酒的卫庄。“小庄,你当真以为师哥不知?如今天寒地冻,大雪封山,方圆百里,鸟兽绝迹,人烟罕见,更何况数月以来,你我都不曾出山,那么这酒的来历就只有一个。师傅他老人家珍藏至今,若是师傅知道被你轻取了去。后果不堪设想。”
            卫庄挥开盖聂的手,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师哥,酒已经被我偷来了,就没有再还回去的道理,你我同处一室,纵然你滴酒未沾,恐怕也难逃嫌疑。若是到时被人冤枉了去,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盖聂不为所动。“清者自清。”
            卫庄咬咬牙,自己一片好心,却落得一通埋怨。若不是怕你三期未满,先被冻死了,我又何须浪费这般心力。果然,自己终究和世间那些愚蠢的人不同。“随你。”既然师哥不要,那留着也就没什么意义。说着,竟将葫芦倾斜,醇香的酒浆倾泻而出,倾洒了一地。
            “小庄!”盖聂愕然,师弟的脾性,当真让人头疼。
            卫庄晃了晃已然空空如也的葫芦,挑衅的笑道“没了!”说完,便随手将葫芦抛向身后,自己不再理会,便倒头睡去了。
            数日之后,雪终于停了,卫庄极不情愿的在院中扫着积雪,盖聂在鬼谷子的屋中用心的擦拭着灰尘。鬼谷子跪坐于地,两指间扣着一枚黑色的棋子,目光不错的盯着眼前的一盘棋局,竟是在同自己下棋,似乎斟酌着下一步该落在何处。
            “聂儿”一直很安静的屋中突然响起了鬼谷子的声音。
            盖聂停下手中的活计,躬身站立。“师傅,有何吩咐?”
            “为师收在后院的屠苏酒去哪里?”鬼谷子将棋子落在了棋盘上,却始终不曾抬头。
            盖聂心头一紧,便知此事已然瞒不住了,低下头,索性一人担下。“师傅,容徒儿告罪。这几日天寒,徒儿一时糊涂,心生贪念,未曾禀告师傅,便自取——饮下了……”
            “聂儿,你抬起头来。”盖聂素来端正实诚,鬼谷子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
            盖聂眸正神清,此刻却有些心虚。师傅目光如炬,慧眼识人,但愿自己没有聪明反被聪明误。
            “聂儿,为师知道你的心性。有些东西,你若真的想要,为师未必不会给你,何必多此不义之举……”
            “师傅教训的是,徒儿知错……”
            盖聂话音未落,外面早有一人闯了进来。“师哥,你我同门兄弟,偏你盖聂是那大仁大义,而我卫庄就是那畏首畏尾,敢做不敢当的小人吗?”
            “小庄!”盖聂轻斥一声,希望可以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卫庄没有理他,而是昂着头,直视着鬼谷子,丝毫没有做错事的样子。“师傅,这件事,是我做的,跟师哥他没关系。”
            鬼谷子点点头,已然心知肚明。
            盖聂有些心焦,希望师傅莫要责怪这个师弟。“师傅,其实小庄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我。身为师哥,我难辞其咎。”
            “聂儿,作为师哥,你有这样的觉悟,很好。”
            卫庄似乎听出了鬼谷子语气中的不善,竟也有些心慌起来,不是为自己,只是不愿连累旁人。“师哥,你也未免太自以为是了。我有什么理由为了你这么做。我所做的一切,从来都是为了我自己。”
            “小庄,你……”
            卫庄仍不理会,郑重的对鬼谷子说道“师傅,偷酒的人是我,喝酒的人是我,如今,为了逃避责任,企图陷害且隐瞒真相人也是我。跟师哥无关。师傅若是为难了师哥,那岂不是赏罚不明了,有失公允。我卫庄不服。”
            忽然,鬼谷子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轻笑。不知在笑些什么。“聂儿,你去山下买酒吧,把为师所缺的酒补齐。”
            盖聂一愣,未在多言。“是。”
            “我去!”卫庄攥紧拳头,上前一步。如今大雪封山,要去山下镇上买酒,来回不下百里,此中艰辛可想而知,岂能连累了师哥。
            鬼谷子看了看卫庄,沉声道“小庄,此事因你而起,你难辞其咎,一个人,无论他做任何事,都要为他的后果负责。你也一样。去山崖上站桩吧,直到你师哥回来。”
            “什么?”师兄弟显然都难以置信。若是在平日里,去到山下,来回也需一日,如今大雪漫道,步履维艰,恐怕三日都不能往返。卫庄岂不是要被冻死在山崖上。“师傅,这……”
            此时的鬼谷子已经阖上双眼,显然没有收回决定的意思。
            卫庄咬咬牙,心中激起了一股傲气。“师哥,你去吧,我没那么容易死。”
            盖聂忧心忡忡,却也无能为力,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小庄,等我回来。”
            “嗯!”
            卫庄一个人来到山崖上,凛冽的寒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透骨的寒意恨不能直接将他变成冰人。积雪没过了脚踝,不多时,双脚就已经被冻得麻木,就这样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冷风中站着,体能的消耗似乎要比平时快了一倍。脑海中回忆着曾经快乐的过往,企图用这些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惜,在这漫长的十几年里,那点点滴滴的快乐记忆竟是屈指可数。还不如在鬼谷的这半年来的惬意。想来真是可笑。
            盖聂丢开了身上所有的负担,不敢有一丝耽搁,纵起轻功,急匆匆的往山下赶。脚下的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拔出的双腿很快又陷入了下一个雪窝,每走一步都是那样的艰难,力气也随着漫长的跋涉而一点点的耗尽。而盖聂知道,他必须快一点,再快一点,晚回去一刻,卫庄恐怕就要多一分危险。此刻的他只恨不能肋生双翅,可以飞到山下。盖聂突然心生一阵苍凉,说什么要成为强者,原来自己是这样的弱小,这样的无能为力。连身边的人都不能守护,还妄谈什么守护天下苍生,想来真是可笑。
            等盖聂赶到了山下,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如此寒冷的雪夜,赶路之人却是满头大汗。他似乎可以感觉到一股热血在上涌。盖聂第一次以卫庄的方式闯进了一家即将关张酒肆。店里的伙计惊慌不已,看来人如此行色匆匆,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客官,天色已晚,我们要关门。”
            盖聂平复了一下翻腾的气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些。“麻烦小哥,给我一壶屠苏酒。”
            伙计为难的回头看了眼店主。“这位客官,实在对不住,今天的酒已经卖完了。要不,您明天再来?”
            盖聂双眉紧锁,我等的了,小庄却等不得。“小哥,拜托了,您想想办法,我有急用。”
            伙计将双手一摊,也是无计可施。
            这时,一个年轻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这位兄弟,看样子你这么着急,想必也是好酒之人,我这有酒,你若不嫌弃,我请你。”
            盖聂回身,却见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剑客正斜躺在酒桌上,醉的一塌糊涂。脚跟旁横七竖八的倒着一堆酒瓶。可是,他双目明亮,炯炯有神,丝毫不见醉态。盖聂喜出望外,只叹天无绝人之路。方才心焦,竟不曾注意到此人。“这位兄台,敢问如何称呼。”
            年轻的剑客坐起身来,将手中的酒瓶扔给了盖聂,露出一个明朗无害的笑容。“我叫荆轲,荆轲的荆,荆轲的轲。”
            “荆兄弟,在下盖聂。”
            年轻的剑客眼前一亮,跳将起来,热情伸手揽过盖聂的肩膀。拉他坐下。“来来来,你我都是好酒之人,相逢即是有缘,我请你喝酒。”
            盖聂歉疚的挥开的对方的胳膊。“荆兄弟,多谢盛情,但是在下确实有要事在身,实在耽误不得。这壶酒就当是荆兄弟请我的。改日,必加倍奉还。”说完,盖聂便转身欲走。
            “唉!等等等等。”年轻的剑客追出几步,拦住了盖聂的去路。“天这么晚了,又下起了雪,你到底有什么急事,非要现在走。”
            “性命攸关。”盖聂脸色凝重,不似有假。
            荆轲一脸惋惜。“既然如此,那只好作罢了。但是,你说过要加倍奉还的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若就此一去不回,我又该到哪去找你呀。”
            盖聂思量片刻,说道“云梦山,鬼谷!”


            16楼2014-04-28 2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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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医庄求医
              当背起盖聂的那一刻,卫庄竟开始感到迷茫。背起他又能如何,此时该去哪里?又能去哪里?回鬼谷?师傅不在,什么人能够救盖聂。放下盖聂,再独闯一次秦营,偷取解药?恐怕到时候死的就不仅仅是他,还有自己。想要成为强者,真的不只是一句话,通往强者的途中,一切远比想象中艰难的多。
              脚下无根,眼前无路,整个人就好像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不知道该去哪里,只是知道这样做会让自己心里觉得好过,或许此时昏厥倒下才是老天对他最大的眷顾,但不知为何,头脑却格外的清晰。原来,放弃也是一种选择,而且这种选择要比一切来得更加不易。明明只要放手,就会变得好过,为什么你还不肯松手。
              卫庄的手攥得死紧,将盖聂揽在身后,可是脚下却是一路歪斜,撕裂的伤口鲜血涌出,和着涔涔的冷汗浸透了衣衫,双唇开裂,气息紊乱,脸色苍白如纸。昔日清澈邪肆的双眸竟浅浅阖上,只在一片黑暗中机械前行。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忽觉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整个人抢出半步,跪倒在地。盖聂毫无意识的摔在地上,卫庄却双手撑地,艰难的喘息。努力睁开迷蒙的双眼,竟是一片昏黄模糊,隐约可见一双青丝云履出现在眼前。
              恍惚间,向上移动了目光,映入眼帘的竟是那熟悉而又严苛的容颜。卫庄的嘴角轻轻勾起,放松了紧绷的心弦,只来及说出两个字。
              “救他”
              便好似失去了所有的支撑,栽倒在地,陷入了最深沉的黑暗。
              来人竟是鬼谷子,但见他长身直立,面色阴沉,默然不语的看着两个昏迷不醒的徒弟,情绪一片翻腾。若非他早已算出两个徒弟有此一劫,恐怕鬼谷派这一代就真的要后继无人了,索性一切还来得及。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真是让人又气恨又心疼。无奈的喟叹一声,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只能留待这两个混小子醒来之后再好好教训了。
              卫庄深陷昏迷,却心绪不宁,于梦境中仍不得安宁,煎熬着无法自拔。他梦见自己全身赤裸的躺在了一片沙漠之中,接受着烈火焦阳的炙烤,后背被滚烫的沙海炮烙,炙热的温度刺激着每一寸皮肤,热辣滚烫,钻心刺骨,痛痒难当。水分在一点点抽离,血液在一点点沸腾,灵魂在一点点飞升。沙海变成了蜃楼,恍恍惚惚,渐渐远去。
              突然,卫庄豁然清醒,想要起身,全身各处传来的剧痛让他瞬间跌回了榻上。平静的许久才终于拉回了意识。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和坚硬的床榻,卫庄的第一个反应竟是,这里不是鬼谷。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做了简单的处理,索性都是些皮肉伤,只需休息便可。猛然想起盖聂,回头去看,盖聂仍是格外安静的躺在另一张床上,额头上插着几根银针。长出一口气,卫庄觉得自己又活回来了,看来,天无绝人之路。
              既然已经醒来,卫庄就不会允许自己继续在床上挺尸,艰难的翻身坐起,只觉喉咙干涩刺痛,随手抓起桌案上的一只杯子,很明显那不是他的东西,有些嫌恶的皱了皱眉,却还是认命的灌了下去,他还不想在通往强者的道路上渴死。跨过桌案,来到盖聂的身边,抬手就要翻看他中箭的伤口。忽然,身后响起一声清冷而稚嫩的声音。
              “他的伤很重,你最好不要乱动?”
              卫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扭回头去看,却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端着盛药的笸箩走了进来,衣着简单朴素,却很干净,瘦削的脸颊透着淡淡的冷漠,看不出丝毫表情。卫庄心中的疑惑更胜,对于现在的处境,他毫无把握。“这是哪?”
              “医庄”女孩淡淡的回应着。
              “我在这呆了多久?”
              “两天”女孩一直低头侍弄着手中的草药。
              简洁的对话,没有丝毫赘言。可是卫庄却觉得有些莫名的恼火。
              “他——什么时候能醒?”卫庄耐着性子继续问道。
              “不知道。”
              卫庄眉梢挑动,出言质问道“你是医者,竟然不知?”
              小姑娘没有去看卫庄,而是径直走到盖聂身边,眼眸中透着丝丝温柔,抬手取下了他额头上的几枚银针。“我不是医者,而且师傅也并没有答应救他。”
              卫庄缓缓的握住了拳头。“你师父在哪?”
              “前厅”小姑娘这时才抬起头看向卫庄,清澈的双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不过,那里有人,比你更有说服力,而且师傅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
              卫庄不再理会,强忍着伤痛,走出卧房,直奔前厅,刚刚走到窗前,便听得里面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端儿,我知你恨我,恨我绝情,但是宿命是无法改变的,我也没有办法。但是两个孩子是无辜的,你怎忍心看着他们年纪轻轻就蒙难夭亡。”这是师傅的声音,他与医庄之主是旧识?
              “老鬼,过去的事我已不想再提。你们鬼谷的门规我是知道的,每一代鬼谷弟子必有一战,只有活着的那个,才能真正走出鬼谷。这就是你们口口声声所说的宿命,既然注定要死一个,那我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只剩一个,岂不是更好。另一个也好早死早托生,落得清静。”这是一个老妇人的声音,看来就是师傅口中的端儿,也就是医庄之主。
              “你不要将对我的恨,加诸到两个孩子身上,这样对他们不公平。他们是要成为强者去改变天地命运的人,不应该也不能把命送在这里。”鬼谷子的声音有些激动。
              “你以天下大任威逼我这样一个老妇人,你觉得这样对我公平吗?”医庄之主亦不示弱。
              “只要你肯施以援手,我愿付出任何代价。”鬼谷子很是无奈的软下了口气。
              “我老了,只想清静无为,不需要什么人付出什么代价。我偿还不起。”医庄之主略显疲倦的声音不愿在与之纠缠。
              卫庄紧紧的攥着拳头,心头怒火中烧,一脚便踢开了前厅的门。“老太婆,既然你见死不救,故意刁难,枉为医者,就不要再糟蹋了门前的那块‘医庄’的牌匾,不如趁早摘下来的好。”
              “小庄!”鬼谷子厉声呵斥。“不得无礼,赶紧赔罪。”
              卫庄嘴角勾起,露出邪邪的冷笑。“师傅,是她无礼在先,无礼之人,不需以礼相待。”
              老妇人手拄一根拐杖,上下打量卫庄,眉目中透出丝丝伤感。“好生嚣张的小子,竟也是老鬼的徒弟。”
              卫庄轻扬下颚,丝毫没有求人的自觉。“嚣张与否,不需外人妄加评说。”
              老妇人轻轻叹了口气,轻颤的手指上前便扣住了卫庄的脉门。卫庄伤重未愈,竟未能躲开。好在老人并无恶意,只是在切脉。“我有一个问题,同样是中毒,为什么另一个就伤重至此,而你却无事?”
              卫庄猛然抽回自己的手,锐利的眼神中充斥着危险的惊觉。“你是在怀疑,是我故意害他?”
              老妇人摇摇头。“还不至于如此。”
              “不可否认,盖聂是被我所累,而我也曾经对他说过,我的死对他有好处,反之亦然。虽然我们是对手,但,这种手段,我卫庄不屑为之,我要的是三年期满后,纵横之间的巅峰之战。”卫庄看向鬼谷子,目光中无比坚定。
              老妇人漠然的扭回身,仿佛在体味着她身为一个女人的悲哀,无论是怎样的柔情都无法阻拦强者们前进的脚步,即使前方是死路也义无反顾。“这么说来,你想要救他,是作为对手,而非至亲。”
              卫庄仿佛被戳到了痛处,默然垂首。“卫庄没有至亲,只是不想在前行的路上留下遗憾。”
              老妇人豁然回身,握紧拐杖的手在微微颤抖。“但这恰恰是我最不想要听到的。病入膏肓的人哪,你们走吧,我什么人也救不了,带着你们的家国天下,纵横之战离开我的医庄。不要再来打扰我这个老太婆的清净。”
              “端儿!”鬼谷子上前一步,拦住老妇人。
              “老鬼,救人才是害人啊,现在死去,至少他会了无牵挂,也不会让更多人为他难过。”
              卫庄攥紧了拳头,原来,这世上有些事情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即使是你足够的强。“老太婆,既然你口口声声不肯施以援手,那为什么还要在盖聂的头上插上银针?是嫌他死的不够快?还是不够痛苦?又为什么要给我包扎,让鬼谷传人暴尸荒野,岂不是更好?”
              老妇人手上一颤,无言以对。银针刺穴是为了阻止毒药的蔓延,减缓他的死亡。毕竟,医者父母心,她不可能看着即将即将死亡的人而无动于衷。“如果,只能活一个呢?”
              “什么意思?”鬼谷子心中忽然腾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既然纵横之战后,注定要死一个,那不如就让这一天早点到来,有我老太婆来见证。”说着,他看向的卫庄。“救他,你死,不救,他死。你——要如何决定?”
              卫庄冷笑“强者,不接受命运的安排,亦不会向他人的威逼妥协。我卫庄不会,我相信,如果盖聂醒着,他同样不会。这种荒唐的选择,毫无意义。你救与不救,又与我的生死何干?”
              老妇人抬起拐杖,点了点卫庄的心窝。“你的体内,埋有一只蛊虫,能为你噬毒,但同样会耗损你的气血,所以你才会年纪轻轻就头发花白,且百毒不侵……”
              卫庄捂住自己的心口,这件事他是知道的,年少时在宫中,因为皇权争夺,想害他的人太多,所以母后才会出此下策,用来保命。以至于少年白头,青丝难再。卫庄的嘴角浅浅的勾起,眼神却冷若冰霜。“不就是一枚心蛊吗,早说便好,给他就是了,何必在此故弄玄虚,浪费口舌。”话音未落,卫庄一抬腿,从靴筒抽出了那柄随身携带的匕首。
              匕首反握,刀柄递了上去,刀尖冲着自己的心窝。
              老妇人愣愣的看着,有些难以置信。
              卫庄邪笑道“怎样?你是亲自动手,还是我自己来?”


              34楼2014-08-15 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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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心蛊救人
                老妇人手拄拐杖,默默的看着卫庄,心中五味杂陈。比起上一代的鬼谷弟子,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更加有勇气,看似在两难之间做出的选择,实则更是一种不服输的骄傲。身受损,而心未败,就算是把这颗心掏出来,它依然会跳动的砰然有力。
                鬼谷子的眼中写满了隐忧,人老了,或许心也软了。他自认为可以站在众生之上,俯瞰万民生死,可是面对自己的徒儿,他却无法做出抉择。取舍之间,这个选择明明是在考验着两个徒弟,为何自己的心却隐隐作痛。
                “小庄,不要乱来,轻率鲁莽会断送自己的性命。”
                卫庄嘴角勾起,邪邪的笑意透着丝丝的阴冷。“师傅,恕徒儿斗胆一问,如果我跟师哥只能活一个,您选择谁?”
                鬼谷子紧紧的攥着拳头,这个答案在心底呼之欲出,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那是私心,是不容任何人窥视的私心。他自认为在两个徒弟之间没有不公,但感情的天平还是出现了倾斜。“这个选择——永远没有——”
                “是师哥吧!”卫庄突然出口截断了鬼谷子的答案。因为,这个答案从他到鬼谷的第一天起就已经知晓。这种感觉,外人体会不到,而正是因为知晓,所以才会拼命的想要打败盖聂来证明自己。如果盖聂死了,失去了对手的同时,也就失去证明自己的机会,更留下了一份永远无法偿清的债。“师傅宽心,区区一枚心蛊,要不了我的命。”
                老妇人抬手握住了卫庄攥紧匕首的拳头。“年轻人,这就是你的选择?”
                “你错了。”卫庄上前一步,将自己与老妇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一些。“这是你们的心——做出的选择!”说话间,卫庄的另一只手竟也按住了老妇人的手。现在竟是三只手紧紧的攥住了匕首。
                老妇人惊慌失措,努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竟挣不脱。
                卫庄邪笑着,攥着匕首和老妇人的手缓缓的向自己的心窝靠近。“你跟我,一起把这利刃捅进我这心窝,是不是会更好。”
                刀尖轻晃一点点刺入皮肤,缓缓的没入胸膛,鲜红的血液在黑色的外衫上渐渐晕开,不甚清晰的轮廓却在一点点逼走生存的机会。刀身越来越短,却仍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小庄,住手!”鬼谷子怒斥一声。
                卫庄充耳不闻,修长的手指似乎已经感知到刀尖处传来的心脏的跳动。只要再向前推进一丝一毫,有些东西就可以结束了。
                鬼谷子不再迟疑,抽出佩剑,剑鞘横空祭出,正击卫庄的双手。双手受力吃痛,把持不住,匕首从体内拔起,带着点点血花,凌空飞出,嘡啷一声落在地上。
                卫庄身形一晃,一手捂住心口,支撑不住的身体单膝跪地,口鼻呛血,大汗淋漓。修长的两指探入血肉模糊伤口,似乎真的要把这颗心抠出来才罢休,出来时,指尖处夹着一只染血的白色蠕虫,扭动着身躯。“见了光的蛊虫,活不了多久……”卫庄声音虚弱而嘶哑,话音未落,便已栽倒在地,再无声息。
                老妇人呆立一旁,脸色惨白,双手颤抖,身为一名医者,从没有想过要以这样一种方式来结束一个人的性命。
                鬼谷子上前,拼命的捂住卫庄流血不止的伤口,并高声喝道“端儿,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救人啊!”
                老妇人这才晃过神来,这时,那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听到了动静也闯了进来,眼前的场景让她始料未及,不知如何是好。
                老妇人急急唤道“蓉儿,快将这枚蛊虫拿去,放在盖聂的伤口处,蛊虫自会将他体内的毒血吸净。”
                小姑娘答应一声,取过蛊虫,直奔盖聂所在的木屋。她的心忐忑不安,又雀跃不已,师傅终于肯答应救他了,不知道一切是否还来得及。
                蛊虫钻进了盖聂的伤口,昏迷中的人似乎有了异样的知觉,竟蹙起了眉心,小姑娘双目凝神,注视着盖聂,紧握的拳头,手心都已湿润,一遍又一遍,小心翼翼的替他擦拭着额头和胸膛上的汗珠。直到伤口周围的血肉开始变得鲜红,蛊虫缓慢的爬出,雪白的蠕虫成了紫黑色,最后蜷曲僵硬而死。
                小姑娘用手背抹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汗珠,唇边露出了一丝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只要解了毒,他的命就算捡回来了。细细的包扎好伤口,并替他盖好了薄被。
                月华东升西落,竟已是过了一天一夜,盖聂的身体虽然突发高热,但是在蓉姑娘的细心照料下,倒也安然度过。再次睁开干涩的双眼,眼前的一切竟是那么陌生,伤口处虽然疼痛,但是身体更是虚弱的厉害,想要抬起手都已是格外费力。扭过头,却见一个娇小的身影趴在床边,竟是睡着了。盖聂不敢打扰,再次闭目养神。忽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豁然再度睁开双眼。小庄呢?怎么不见他的身影?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还是惊动了身边的小姑娘。
                小姑娘眨了眨迷蒙的睡眼,才看清了眼前情形。见盖聂已醒,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病人不该乱动。”
                盖聂歉疚的半低下头。“抱歉,惊扰姑娘了。盖某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小姑娘站起身,将盖聂扶起。“你不必谢我,是师傅的决定。”
                盖聂有些青涩,身体也有些僵硬。“有劳姑娘了。敢问姑娘,可曾见到过一个发髻斑白,身形年龄与在下相仿之人,那是在下的师弟。”
                小姑娘解下盖聂身上的绷带,就要与他换药。“就在医庄,等你伤好了,就能见到他。”
                盖聂略略安心。“那他的伤势如何了?”
                “不清楚。”应该还活着吧,那个男人真的很可怕。
                盖聂目光黯然,只希望小庄能够没事。
                小姑娘的手指碰到了盖聂身边的那柄木剑,不禁好奇的细细摩挲起来,细细的纹路镌刻的是剑客永恒的记忆。“你叫盖聂?”
                “是的”
                “是用剑的?”
                盖聂默默的点点头。
                “很厉害……”
                盖聂又摇了摇头。“尚未出师。”
                “那么,以后呢?”
                “没有人可以预知未来。”
                小姑娘淡淡的说道“师傅说,鬼谷派是一个了不起的门派,他的每一代弟子都是了不起的英雄。我想,你以后,也会成为大英雄。”
                盖聂含笑不语,眉目中透着柔情。英雄,距离自己还很遥远。尽管,每一个人都渴望英雄,每一个人都向往英雄。
                就在这时,鬼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小姑娘替盖聂换好药,便知趣的退了出去。
                “聂儿,感觉如何了?”
                “师傅?”盖聂微感惊愕,几欲起身,昏迷中发生的事情,他全然不知。“您怎会在此?恕徒儿不能全礼。”
                鬼谷子将他按回了床上。“我在山前发现了你跟小庄,都已重伤昏迷,就把你们安排到了这里。医庄的主人是为师的旧友,不会见死不救。”
                “师傅,小庄的伤势如何?怎么一直不曾见他?”眼前的这个慈眉长者,是盖聂心中亲情的寄托,只有在他的面前,他才不只是一个剑客,更是一个晚辈。
                鬼谷子拢了拢盖聂耳鬓的发髻,心中安然。“你安心养伤就好,小庄没事,不过失血过多,尚未清醒。”
                盖聂轻声叹气。“此次劫难,因我之缘故,才使小庄身遭不测,若非我允他下山,也不会有此番变故。更加之我中毒在身,必累他良多,我……”
                鬼谷子摇摇头,他的聂儿又开始自责了。“聂儿,你可听过一句话,在劫难逃。人的劫数是已经注定的,命该如此,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为师曾一度阻止小庄下山,只希望可以躲过此劫,可是事情还是发生了。所以,你不必自责,过度的自责终将会成为所有人的负担。”
                盖聂默然垂首,他知道师傅是在安慰他,可是这种安慰并不能抵消他心中的愧疚。
                “好好休息吧,我们也不好在这里打扰她们师徒太久。”
                盖聂会意,三个陌生男人久住医庄,终究不便。
                三日之后,盖聂终于可以下地走动,可是遍寻医庄,竟都找不到卫庄的踪迹。询问他人,竟都推说不知。盖聂心中疑惑,便独自走出了医庄。若不能见到卫庄,他始终无法安心。
                没有走出多远,就见溪水旁,大树边,一颗白色的脑袋格外惹眼。盖聂紧走几步,上前细看,不禁心头一痛。卫庄就这样倚坐在大树旁,安静的似乎已经睡着。隐藏在黑衫之下的身躯缠着厚厚的纱布,纱布外隐隐透着血色。精致的面容苍白如纸,薄薄的双唇清浅似灰。曾经略带斑白的发髻如今却好似布满了一层霜,花白惹眼。几日未见,竟已换了容颜。
                盖聂默默的在卫庄的身旁坐下,只希望不要打扰到他。
                卫庄并没有睁开眼睛,却用他惯用的清冷语调讥讽道“师哥,终于舍得醒了?”
                再次听到熟悉的声音,盖聂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你身上有伤,为什么还一个人跑到这里?”
                “只是不想看到一些人的表情。”
                这个理由听起来是那么的莫名其妙,让盖聂不太理解。但是他现在更想知道的是另一件事。“小庄,现下此处并无外人,我想听到你的解释。”
                卫庄终于睁开了眼睛,慵懒中带着警惕。“有些事,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不是不相信盖聂,只是不想再一次欠了对方。
                盖聂仍不罢休,继续追问。“为什么秦国的将军要追杀一个自称是韩国人的秦国公子?”
                卫庄略显调皮的勾了勾嘴角。“我从未说过自己是韩国人,那是师傅他老人家胡诌的。”
                盖聂无声叹气,看来小庄是永远也学不会尊师重道这种儒家精要了。
                “盖聂”
                身后一声清冽的呼唤,让盖聂不禁转过头去。“蓉姑娘——”
                卫庄则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来人正是医庄庄主的徒弟,端木蓉。她的手中挎着一只小竹筐,来到了盖聂的近前,嗔怪道。“重伤初愈的人不该到处乱跑。”
                盖聂垂首致歉“抱歉,让蓉姑娘费心了。”
                端木蓉目光闪烁的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竹筐放在地上。“这是我烙的饼,里面放了几味药,可以帮你尽快恢复。”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盖聂拿起筐中的小饼,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异香,不禁令人食欲大开。他浅浅一笑,将小饼递给了卫庄。“你的伤比我重,还是你吃吧。”
                卫庄睁开眼,嫌恶的将盖聂的手一把推开,讥讽道“师哥,该说你什么好呢?这是人家小姑娘送给意中人的,你给我,算怎么回事。”
                盖聂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小庄,不准乱说。”
                卫庄继续调侃道“有些事,不容你否认,从她看你的眼神中就能看得出来,你的这位蓉姑娘喜欢你。”
                盖聂将小饼攥进了手心,沉声道“你我皆是刀头舔血之人,日后,必是居无定所,命在旦夕,如此,怎好耽误了人家姑娘大好年华。此事莫要再提,我也只当是个玩笑。”说完,竟立身而起,离开了。
                卫庄傻傻的一笑,竟自言自语起来“喜欢是一种感觉,它很奇妙,不管你再怎么否认,自己的心骗不了人。”喃喃低语,不知道是说给别人听,还是自己听,或许,这只是他现在所体会到的心境。


                35楼2014-08-21 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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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心不由己
                  鬼谷派师徒三人在医庄住了半月有余,眼见两个徒弟伤势渐渐痊愈,师傅那颗悬着的心也放下了。逝去的过往无法追回,未来的日子同样无法面对。鬼谷子面对医庄的主人念端,几次开口却都是欲言又止,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早已无法弥合。最终,只化作的一句辞行。
                  念端没有挽留,也不需挽留,因为她知道,有些人是根本留不住的。她一个人坐在屋中,一下又一下的捣着药材,沉闷而迟缓的敲击声,一下一下的捣进了自己的心里,捣出了那些曾经的过往。
                  当年,那对意气风发的鬼谷师兄弟,挑动了自己那颗少女的心。曾经的他们,爽朗率直,勇敢真诚。年轻的师弟与纯真的少女,相执的手许下了白头到老,永世不分的诺言。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相似的命运总是残酷的,纵横之战后,两个原本相爱的人从此天人永隔。鬼谷派手足相残,现任的鬼谷子用他手中的剑,结束了他师弟的性命。也断送了少女最渴求的幸福。想要成为强者的他们,失去的往往是他们最珍贵的东西。她恨,恨鬼谷,更恨鬼谷的门规。可是,她却爱上了鬼谷的门人,从此痛苦一生,万劫不复。
                  端木蓉站在柴门前,目送着鬼谷派的师徒三人离开,他们的背影如此决绝,竟不曾有一人回头,哪怕只是一个留恋的眼神。他们的目光如此遥远,遥远的只能停留在天边。他们是要成为强者的人,我不应该成为他们的羁绊。直到背影消失,端木蓉才有些恋恋不舍的回到医庄,或许,至此一别,便再无缘相见,我只能默默关注,默默祈福,愿未来的路一切安好。
                  “蓉儿”念端看到魂不守舍的徒弟,不禁忧心,便出言唤住了她。
                  “师傅”端木蓉来到师傅跟前,聆听教诲。
                  “你很在意,那个叫盖聂的人。”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端木蓉有些羞赧的低下头。“我只是觉得,他很特别。”
                  “特别?”在念端看来,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他的眼睛很深邃,总是透着一种深深的孤独和悲悯,他在否定自己的同时,却又无比坚信着什么。或许,是在坚信一种力量,可以凭借手中的剑,去拯救更多的人。”端木蓉淡淡的说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和理解。
                  “那么,卫庄这个人呢?”给念端留下更深印象的人是卫庄。
                  “那个人,我看不透,好像裹在一团浓雾之中,我不知道他追求的是什么,只是觉得他很危险,不敢去靠近。”
                  念端点点头“有的时候,危险反而意味着安全,因为知道危险而不去靠近,才能保全自己。”
                  “师傅,为什么您起初不肯救治他,而后又答应救人了呢?”端木蓉的心中一直心存疑惑和感激,她不知道,素来仁慈善良的师傅为何见死不救,但又感激她终于救下了那个人。
                  “或许,正如你所说,他们很特别,那份超越生死的勇气和对信念的执着让他们敢于对抗命运的安排——被称为宿命的纵横之战,或许,同样的悲剧不会发生在他们的身上。”念端徐徐的说着,她用身为医者特有的慈悲去保全每一个人。
                  “那么师傅认为,他们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端木蓉企盼的目光看着念端,希望得到心中的答案。
                  “不知道,或许,也没有人知道。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的话,恐怕也只有他们彼此。”
                  “那他们会成为对手吗?”
                  “会吧。”
                  端木蓉陷入了沉默,她在为别人的宿命而担忧。念端拉过她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蓉儿,记住为师一句话,永远不要爱上一个以剑为生的男人。”
                  端木蓉略带懵懂的抬起头,眼眶中隐有泪光。“为什么?”
                  “任何一个与剑靠得太近的人,都会受伤,包括他自己。”
                  端木蓉默默低头。“师傅,或许已经太迟了。”有的人,哪怕只是一眼,就已经注定无法回头。
                  回到鬼谷的师徒三人,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很默契的谁也没有再提山下遇袭一事。这只是一个插曲,让他们各自都明白的自身的处境。鬼谷子只单独将卫庄一人唤到近前,那个狂傲不羁的人却有一双洞察世事的敏锐双眼,他的心太透彻,却又太深沉,深沉到透出一股邪性,用那股邪性来掩盖事实的真相。
                  “小庄,如果为师的剑没有及时出手,你是否真的会捅穿自己的心脏?”
                  卫庄歪着头,脸上的表情依旧不屑。“师傅,这个答案毫无意义,因为,至少现在,我跟师哥都活着,这就够了。”
                  鬼谷子微阖双目,有时候,过于明了的答案会更伤人,但他必须要确定。“尽管你不肯承认,但为师看得出,你与聂儿兄弟情深,若真到三年期满,你将如何抉择?是否还会有初入鬼谷时的那份决心?”
                  卫庄冷笑“师傅,您这话,徒儿不解,您是让我手下留情,还是绝情呢?至于心蛊一事,无非是要还清师哥那一箭之情,如今既已两清,便再无束缚,我卫庄的初衷从未改变,若真到决战之时,我只有四个字‘全力以赴’。”
                  鬼谷子无法说出自己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为什么情感与理性永远无法统一。“小庄,为师知道你的伤势并未痊愈,所以,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好好休养,一月之后,便是你与聂儿的下一轮比试。”
                  “哼,现实的境遇并不会因为主观的不便而被推迟,就像我与师哥被敌人围困之时,敌人只会一鼓作气,乘胜追击,绝不会给你喘息的机会。既然是已经决定好的事情,就没有必要推迟,如果真的败下阵来,那也只能怪我技不如人。百般的理由都不会对失败的结果有任何哪怕一丝一毫的帮助。那不过是弱者的借口。”卫庄叙说着自己的想法,不是不害怕失败,只是不想被人轻视了去。
                  鬼谷子点点头,他的这个徒弟果然傲气。“好,既然如此,那你与聂儿的比试,就定在三日之后。”
                  卫庄轻轻的勾起嘴角,这个结果,他很满意。
                  于院中练剑的盖聂看到了自屋中出来的卫庄,随即收招定式,上前询问。“小庄,师傅唤你何事?”
                  卫庄突然起了坏心,将木剑抱在胸前,不理盖聂,而是自顾自的倚靠在大树下乘凉。“你猜?”
                  盖聂好气,这个素来嚣张傲气的师弟竟然还起了玩心。“师傅他老人家的心思,我又怎能猜得透。”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明明心灵透彻,却自顾装傻,傻得有些迂腐。“不如,我们来谈个条件。”
                  “什么?”盖聂越发疑惑,这个师弟的葫芦里究竟又卖的什么药。
                  “你若肯唤我一声师哥,我便告诉你。如何?”卫庄心中得意,也不知怎么就起了这样的心思。
                  盖聂心中喟叹,怎么又是这种事,刚到鬼谷时的那场风波还没闹够吗。“小庄既然有意刁难,那师哥我只好亲自去问师傅他老人家了。”
                  “慢!”卫庄一抬头,手中的木剑拦住了盖聂,如果让盖聂去问师傅,那么比试之期必然会推迟到一月之后,这实非所愿。“师哥果然好生无趣。”
                  “我看,是小庄觉得无聊了吧。”怎么就觉得他有些无理取闹。
                  卫庄手中的木剑在空中划过一道流畅的弧度,横在胸前。“不叫师哥也可以,那我们就剑上见真章,赢得了我,我就告诉你。”
                  盖聂的木剑顺势化开了卫庄的攻势。许久不曾比剑,连对方的剑招都有些生疏了,或许小庄又有了新的进步。“乐意奉陪。”
                  话音未落,气势陡然而起,纵横之剑以他特有的默契胶着在了一起,唯有此时,两个人才能毫无顾虑,畅快淋漓的酣战一场,不涉生死,不留余地,只一心一意的打败对方。大开大阖之间,有些东西已经在悄然改变,彼此认定的纠葛一生的对手,拥有了并肩而立资格,同样的高度,无人可以企及,再也不允许第三个人站在他们的身后。
                  两人热血喷张,气血涌动,痛快酣畅,却又难分胜负。这时,盖聂一招长虹贯日,直取卫庄前胸,卫庄毫不示弱,以横贯四方顺势格挡,然而就在这个当口,卫庄的剑招瞬间无力,堪堪避过对方的攻势,便再无后招,踉跄着后退两步,木剑插入泥土,以剑撑地,左手捂住自己的心口,嘴角竟还渗出了血迹。脸色极其难看,额角上布满了汗珠,看上去很是痛苦。
                  盖聂连忙收招,过去扶住卫庄。“小庄,你怎么啦?”自己的剑并没有碰到他,他又怎么会受伤?难道是前些时的伤还没有痊愈,此次比剑再次触动了伤口?可是并不记得小庄何时伤到了心口,竟然到了吐血的地步。
                  卫庄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咽下了口中的鲜血,抹去了嘴角的血迹。有些不耐烦的挥开了盖聂的搀扶,直起身子,毫无情绪的说了句‘我累了’,便转身离开了。
                  盖聂紧紧的握着手中的木剑,心中是说不出的沉重,看来还有很多事他不知道,真的有必要去亲自问一下师傅他老人家。
                  卫庄回到自己的住处,心中恼恨不已,明明战到酣处,偏偏这时候,自己的心脏竟然毫无预兆的一阵剧痛。全身都提不起力气。好像再一次被生生戳了个窟窿。看来,这伤要比想象中来的严重,若想痊愈,尚需时日。只是莫要耽搁了三日后的比试才好。自己莫名受创,师哥这根木头定然会去找师傅问个明白,那个老家伙指不定又会说出什么,看来,真的有必要再去说明一番了。


                  36楼2014-08-27 1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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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星辰夜话
                    鬼谷的两名弟子,一个在水中,一个在岸上,就这么静静的对峙着。盖聂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呆在水里,只是觉得这样自己的心里会好过些,卫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寻到了岸边,只是觉得或许有个人会在这里自寻烦恼。
                    今夜月朗星稀,是个不错的天气。只有傻瓜才会在这样的天气里自寻烦恼。
                    “小庄,在你的眼中,他们都只是些星星吗?”
                    卫庄枕着自己的手臂仰躺下来,仰观星空。“或许是吧,区别只在于有的亮一些,而有的要暗一些。”
                    盖聂眉心紧锁,对于卫庄的一些理论,他始终无法认同。“那么星辰闪烁又该如何解读?再明亮的星也会黯淡,不是吗?”
                    “世事兴衰,势所必然。”卫庄悄然一笑,这个木头样的师哥又再和自己争辩了,看来心情似乎好了不少。“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包括在成就强者的救世之路上,而人命就是代价,你我所要做的,就是要把这种代价降到最低,你说对吗?师哥。”
                    盖聂沉默了片刻,代价,如何才能将这种代价降到最低?果然是大爱者无爱,博情者寡情。“小庄,你做到了。”
                    卫庄冷嘲一声,翻身坐起“师哥,你我原本就是同一类人,你甚至可以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绝情,只要你想,未必做不到。或许,死的那两个人,并不恨那两头玄虎,而是更恨你呢,谁又能看得到你的仁心。既然已经不在乎世人的评价,又何必拘泥于仁义的束缚,救世的方法从来就不止一种。而你的选择偏偏是最蠢的。”
                    绝情——盖聂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自己,善心换来的未必就是善果。柔和的月光洒在身上,水珠顺着发梢脸颊流淌,湿透的衣衫紧贴着胸膛,勾勒着少年身体那完美的曲线,隐隐散发着淡淡的银辉。卫庄勾了勾嘴角,一种异样的感觉窜上心尖。师哥虽然木讷,不过这样看来,也是挺好看的。随手揪过一根野草,叼在嘴里,脸上的表情有些傻傻的。
                    盖聂双手捧起冰凉的河水,水流在指缝间流淌而出,就像生命的流逝无法阻止。“小庄——谢谢你。”
                    卫庄一愣,这还是平生第一次听到别人对他说谢,感觉很怪异。“谢我?”
                    “谢谢你跑到这里来跟我说这些。”虽然方法有些独特,但是盖聂看得出,卫庄是在开解他。
                    卫庄不屑的别过头去。“其实你不用谢我,因为这些道理你都懂,只是人偏偏倔得很,非要在硬闯出一条新路子,来证明自己的信念。结果却是丢盔弃甲,头破血流,狼狈之极。”
                    盖聂垂首含笑。“其实这一次,我挺庆幸,是小庄你胜了。让我看清了你的优势和我的不足。江湖路上,你我之间,或许真将胜负难料。”
                    盖聂居然笑了,这说明他心结已解,看着他笑,卫庄的心情也变得不错。“留个悬念,岂不是更好,这样师哥就不会整日夸口,压我一头。”
                    “不想小庄竟然如此记仇?意气之言,反让你吃心了。抱歉。”
                    卫庄站起身,随手捡起一枚扁平石子,弯下腰,贴着水面丢了过去,石子在水面上上下跳动了四五个起落,随后没在了盖聂的身边。打水漂,卫庄的技术还不错。“师哥,你到底要在水里泡到什么时候?”
                    盖聂愣了愣,深吸一口气,缓缓的朝河岸走去,快到河岸之时,便看到一只手递了过来,盖聂一抬头,正见卫庄伸着手,在月光下邪邪的笑着。盖聂会意,伸手扣住了卫庄的手,卫庄一用力,将人拽了上来。
                    身心俱疲的盖聂跌坐在地上。扬起头,看着卫庄的脸,少年精致的脸颊配上斑驳的白发,总会让人觉得心疼。“小庄,让我看看你胸前的伤。”
                    卫庄脸色一变,顺势坐在盖聂的身旁,抬头望向天空。“看那个干什么?”
                    “我想知道它是怎么来的。”盖聂的眼神无比虔诚,他不想有人因为他而受伤,这让他有一种深深的负疚感。
                    卫庄冷笑一声“知道了又能如何?”他扭过头戏谑的看着盖聂。“师哥是打算涌泉相报,还是以身相许啊?”
                    盖聂脸色一沉,正色道“小庄,我在与你说正事。”
                    卫庄却将脸凑得更近,竟抬起手,勾起了盖聂的下巴,仔细端详起来。那清晰的轮廓早已印在脑海,挥之不去,可是为什么却总是看不够。“我也在说正事啊——以师哥的相貌,虽然不算什么绝色,但是干净耐看的很,师哥若真有此心,卫庄也可以勉为其难。”
                    两个人靠得很近,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湿透的衣衫格外可以感知到自己的体温和对方的身体传来的热度,盖聂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也说不出卫庄此话到底是几分真假。但是他知道,什么事情该做,而什么事情不能做。他一把扣住了卫庄不安分的手,力道之大似乎能将对方的骨头捏碎。卫庄微微蹙眉,腕骨在痛苦中叫嚣着。盖聂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用这么大的力气,或许,只是想通过这样来表达自己的定力和决心。“小庄,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你侮辱我没关系,但是不要侮辱了你自己。”
                    卫庄撇撇嘴,猛然间抽回了自己的手腕,再被他这么攥下去,以后也就别想用剑了。“无趣,师哥,当真不识逗,开个玩笑而已,何必当真。天下美女如云,我又怎么可能会看上一个男人,你我只能是对手,倘若师哥被我这几句话就乱了心性,那可是很危险的,尤其是在战场上。”说完,便又自顾自枕着自己的手臂仰躺下来,微不可查的叹息在呼吸中传递。
                    “小庄……”经他这么一通抢白,盖聂似乎忘记了卫庄伤口的事情,而且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过激了。
                    卫庄微阖双目,似乎已经睡着。见他不语,盖聂也不再说话。只在一旁静静的坐着,守着。
                    良久,合着眼睛的卫庄突然开口问道“师哥,问你一件事?”
                    “什么?”
                    “你为什么一直都不肯与我一起喝酒?”
                    盖聂沉默不语,因为他也说不上为什么。或许,只是因为小庄给他的感觉太危险,清醒时尚且如此,若真到醉酒,他不知道对方,或是自己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为你偷酒,你不肯喝,我找你喝酒,你不肯喝,我请你喝酒,你还是不肯喝。为什么?”
                    “身为剑客,你我应该时刻保持清醒。”
                    卫庄勾了勾嘴角,显然不满意这样的答案。“为什么荆轲就可以?”
                    盖聂深吸一口气,说道“荆轲兄弟,是我的朋友。”
                    “而我,却是你的敌人。”
                    盖聂不语,他从来都没有真正的把这个师弟当做敌人。
                    卫庄猛然坐起身,精致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寂寥的落寞。“我明白了,你放心,我是不会让你为难的,只要你不逃避宿命,你就是我最好的对手,师哥。”
                    “小庄”盖聂还想在说些什么卫庄却已经站起身来,就要离开,走出去两步,却又顿住了脚步。“湿衣服穿的久了,容易着凉。”
                    盖聂猛然回头,卫庄却已不见了踪影,竟是以最快的速度逃开了。经他这么一说,身上确实已经凉透,方才那份火热与悸动也仿佛被凉水浇灭。不知怎么,戏谑的言语竟然勾起了自己的火气,是自己心虚吗,还是想欲盖弥彰?
                    等盖聂回到住处,卫庄早已睡下,虽然夜色已深,但是盖聂却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的心里很乱,却始终理不清头绪。被责任和理想束缚着的心,已经不在属于自己。
                    第二天,卫庄依旧起的很早,独自一人在悬崖上练剑,无论寒暑,练功不辍。对于巅峰的追求就是他前进的动力,即使付出再多,都是值得的。可是整整一天,卫庄都没有看到盖聂。肚子饿的咕咕叫,心中亦不免愤懑,难道那根木头又钻了牛角尖,都已经到了现在了,还不曾看清现实吗。直到月华东升,盖聂的身影才缓缓的出现在鬼谷的小道上。
                    卫庄倚靠在树下,歪着脑袋看着那个偷懒的人。“师哥,三年之期将近,难道你一点都不着急?”
                    盖聂含笑不语,递上去一个圆滚滚的坛子。“给”
                    卫庄眯起眼睛,却并没有接过来。“什么?”
                    “酒!”盖聂掀开封盖,浓郁的酒香四散开来,让人迷醉。“记得昨夜,小庄说过,你我从不曾一起喝酒。”
                    “你消失了一天,就是为了这个?”卫庄的眼睛一错不错盯着盖聂。
                    “是!三年之期将近,我不想留下这个遗憾。”
                    卫庄心里不是滋味,这看上去更像是一种施舍,一种对感情的施舍。“我不是荆轲。”也不是你的朋友。
                    盖聂举着酒坛,始终不曾放下。“一个人的朋友或许可以有很多,但是真正能够了解彼此的对手,或许只有一个。”
                    卫庄笑了,笑的很简单,他接过酒坛仰头灌下,浓郁的酒浆流淌进喉咙,热辣且让人振奋,痛快的释放着积压在心底的感情。他仿佛觉得自己在流泪,只不过这眼泪是流进了心里。“痛快!给。”
                    盖聂接过酒坛,相视一笑,亦如卫庄般淋漓灌下。尽管这算不上什么好酒,但是与特别的人一起喝,却也有一种特别的味道,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卫庄看着肆意灌酒的盖聂,突然有些不忍,他总是觉得盖聂有心事,想要借酒消愁,就如同现在的自己一样,嘴上说着痛快,可是心里的滋味只有自己知道。他夺过酒坛,笑的有些痞气。“师哥,今天高兴,我卫庄就僭越了。”说话间,卫庄抱起酒坛,脚下点地,腾空而起,飞身上了屋顶。
                    盖聂微微蹙眉。“小庄,快下来,师傅就在屋里,他老人家会怪罪的。”
                    卫庄满不在乎,抱着酒坛一通畅饮。“师哥,师傅怪罪下来,由我顶着,今天就让我喝个痛快。”
                    盖聂轻轻摇了摇头,知道拿他没有办法,脚尖点地,亦飞身上房。无论如何,总不好让小庄一人受过。“我陪你。”
                    卫庄侧躺在屋脊上,一边灌着酒,一边傻呵呵的看着盖聂。月光下,盖聂的身影飘渺而朦胧,总带着一种不真实的迷幻。他不承认是自己喝醉了,因为他的头脑无比的清醒。“有师哥相陪,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盖聂接过酒坛,坐在卫庄的身边,此刻,他也无比的想要喝醉。卫庄晃了晃身子,想要站起,却一个趔趄跌坐下来,他顺势枕在了盖聂的腿上,抬起手,借着明朗的月光戏谑的轻轻描摹着盖聂脸颊的轮廓,忽而竟咯咯的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看不出,师哥竟也是个美人……”
                    “小庄!”盖聂忍不出一声呵斥。
                    卫庄咯咯的笑了两声,竟闭上了眼睛,用闷闷的声音低低倾诉道“师哥,我卫庄不怕死,却也不想死。可是,我更不想让你死,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你醉了,素来咄咄逼人的卫庄绝不会在清醒时说出这种话。盖聂握紧拳头,无言以对,只能将自己灌醉,这就是困住他们两个人的宿命。
                    卫庄始终没有再发出动静,似乎已经睡着了。盖聂将酒坛轻轻的放置一边,抬手就想去掀卫庄胸前的衣襟,他想要看看卫庄前胸的伤口。却突然被另一只手给攥住了。卫庄将盖聂的手放到自己的唇边,深吸了一口气,进而缓缓的说道“师哥,趁人之危可是不对的哟。”
                    “小庄,你睡吧,我不扰你。”盖聂的手就这样任由卫庄紧紧地攥着。
                    卫庄却缓缓的松开了手,疏离的道了一声多谢。


                    38楼2014-09-11 0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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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巅峰绝顶
                      云梦大泽,神秘鬼谷。密林深处,清晨的风格外的冷。睡在屋顶上的卫庄在耳边一声轻唤中猛然惊醒。身上一阵瑟缩。
                      “小庄,醒醒。”
                      睁开迷蒙的睡眼,神智尚未完全清醒,下意识的一个翻身,却险险从房顶上滑了下去。幸好被盖聂一把拽住。
                      卫庄揉了揉头疼欲裂的脑仁,有些搞不清状况,不禁自言自语道“我怎么会睡在这?”扭回头向下望去,却见鬼谷子就站在院中,背对着他们。“师傅——”
                      盖聂拽了拽卫庄的衣袖,率先飞身跳下屋顶,上前施礼。“弟子无状,请师傅恕罪。”
                      卫庄也跟着跳下屋顶,上前施礼。
                      “上面的风景如何?”鬼谷子开口问道。
                      不等盖聂开口,卫庄便抢先答道“嗯,还不错,来鬼谷这么久,所有地方的风景都已看过,唯独这上面的风景还不曾见过。”
                      鬼谷子转过身来,看着两个徒弟。“小庄说的不错,有些风景注定只有在高处才能看到。”
                      盖聂的心中忽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师傅此时如此感慨,莫不是又有了什么新的想法。相处了这么久,师傅他老人家的脾气自己还是很清楚的。“请师傅教诲。”
                      鬼谷子的目光渐渐飘远,似乎是在看远处的一座山峰。“看到那座山峰了吗,那是云梦山泽最高的山峰。”
                      盖聂与卫庄顺着鬼谷子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远处的飘渺层云之间,有一座山峰矗立,山峰陡峭,高耸入云,只能看得到大概的轮廓,看不清细节。
                      但听鬼谷子接着说道“这座山峰,山势险峻,道路难行,更有山岚瘴气,狼虫虎豹等诸多阻力,但是,为师相信,这些都不足以对你们构成威胁。”
                      卫庄勾起嘴角,似乎也看出来了鬼谷子的心思。“您的意思是,想让我跟师哥去到那座山峰走上一遭。”
                      “无限风光在险峰,为师相信,那里会有你们想要看到的风景。”
                      盖聂轻咳一声,默默的低下头,心中腹诽,我就知道没有好事。
                      鬼谷子继续说道“为师不管你们用什么样的手段,只要能在一日之内到达顶峰,在那里取得一件可以证明自己的东西,并且回到这里,就算你们通过了考验,而先到者为胜。”
                      师兄弟二人相视一眼,心中苦笑,自从来到鬼谷,日常作息,茶余饭后,练剑讲经,一切皆可作为考验,如今又出了个爬山的题目,不过还好,爬山望景终归可以轻松些,不必拿人命来当做赌注。
                      卫庄揉了揉依旧头疼欲裂的眉心,心中无比的郁闷。其实他心里明白,自己是个懒人,能坐着的时候,他绝不站着。若非争胜之心太强,定要与盖聂一较高下,他宁愿让自己过得更舒服些。只不过,爬山这种考验,究竟有何意义,他实在想不通。争胜的心情似乎也在酒精的麻痹下减弱了不少。
                      盖聂也有些不解的望了望远处的山峰,正所谓望山跑死马,即便你看得到,若真要爬上去,却也没那么容易。盖聂自认为是个勤奋之人,他可以静下心来,去做许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但这些事情,必须是他认为值得去做的。但是,比试爬山到底有何用意?真的就只是为了看看风景吗?
                      卫庄摸了摸已经开始叫嚣的肚皮。“师哥,这条路似乎很长,我想我们有必要先填饱肚子,再来争个你死我活。”
                      盖聂会意。“小庄想吃些什么?”
                      “只要不是蔬菜汤。”
                      哎,小庄到底是对蔬菜汤有多怨念啊,每次都要提醒一遍。“我这里还有一些剩下的鹿肉干,小庄若不嫌弃,就先将就着垫垫肚子吧。”
                      “鹿肉干——听上去不错,原来师哥也是个会过日子的人,竟然还有余粮。”卫庄调笑着揶揄道。
                      盖聂反唇相讥。“那小庄呢,可算是那种极不会过日子的?”
                      “有师哥在,我又何必操心呢。”
                      盖聂苦笑,他还真是说的理所当然。就在他起身去取吃食时,却听卫庄在身后叫住了他。
                      “我昨晚是不是说了些什么?”
                      盖聂一愣,似乎明白了卫庄意有所指,但是他不想给彼此造成不必要的负担。“没有。”
                      “一句都没有?”
                      盖聂点点头“是的。”
                      卫庄似乎松了口气。“没有最好。”他总是隐隐约约记得,好像说过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可是究竟是什么,却好似完全记不清了。
                      说什么道路险峻,其实根本就没有路,山脚下杂草丛生,乱石嶙峋,飞泉流瀑,树荫蔽日,瘴气升腾。一不小心,便会伤到自己。偶尔也会有毒蛇刺猬,猛兽烈禽经过。上山的路早已被草木覆盖,根本看不清背后的山石的走势。
                      卫庄抬头仰望,嘴角缓缓勾起,心中似乎已有了计较。盖聂不动声色,勘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找了一处相对平缓之地,攀上了一块巨石。卫庄不甘示弱,紧随其后。盖聂指着山势中的一处凹陷说道“由此处而上,或许会容易些。”
                      卫庄抱着自己的手臂,不屑的说道“我记得师傅说过,先到者,为胜。”
                      盖聂浅笑“师傅还说过,不计手段。很多时候,合作也是一种手段。”
                      卫庄无从反驳,因为这句话很有道理。可是,赞同并不代表他就会去这么做,尤其是按照别人指的路去做。即便是要取胜,我也要用自己的方法。不再理会对方的好心,脚下一个用力,双手竟然攀上了崖壁上一块突出的石头,整个身子几乎悬空,仅凭一双手支撑整个身体的重量。然后脚下一蹬,凌空一个翻身,又窜上去一丈多高。
                      盖聂无奈,小庄的性子果然也是拧的很。既然要走各自的路,那便只能尽力而为了。盖聂顺着山势,双臂撑住岩石,脚下稳住根基,一步一步,稳稳的踏在石头上,朝山顶爬去。卫庄的路凶险万分,而盖聂选择的路同样步履维艰。虽然路径不同,方法不同,却几乎是齐头并进,看不出谁的速度更快一些。
                      山上的岩石,或被荒草覆盖,或被流水冲击,有的格外滑腻,有的则格外锋利。有的被山风侵蚀风化,变得松软易碎,有的被根须入侵变得四分五裂。卫庄的双手抓住了一根从山上垂下的树藤,借力向上攀岩,这样可以更省力些。盖聂亦借助手中的木剑插入石缝,向上攀登。
                      树藤在外外力的作用下剧烈的晃动,在沙沙作响的树叶下面,卫庄似乎听到了什么异样的动静,可是到底是什么动静,他又说不上来。只是仅仅的握住树藤,让自己保持平衡。突然,贴近自己与崖壁之间,一道白光闪过,卫庄猛然偏过头去,堪堪避开,心中滴下一滴冷汗,脸颊处也略感微凉。冰冷的眼神看向一旁的盖聂,而盖聂手中的木剑却不见了。有那么一瞬间,卫庄心底竟然萌生出了一丝失望与杀机。而盖聂的眼神依旧清澈纯正,带着特有的温度看着卫庄。
                      卫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扭回头看向另一边,木剑之下钉着一条花斑毒蛇,而剑锋已经没进了石缝。卫庄心绪复杂,蒙受别人的恩惠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尤其是对卫庄来讲,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对手。就算盖聂不出手,他也有把握在那条毒蛇发动攻击之前,结果了它的性命。只不过,盖聂的这一剑似乎有些与众不同。卫庄腾出一只手,拔出了嵌进石缝中的木剑,细细打量。
                      “这就是——百步飞剑……”卫庄没有把握,只是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因为他并没有见过。
                      盖聂点点头,他不知道卫庄如何能从如此拙劣的招式中看出百步飞剑的,但这就更足以证明卫庄是个有心之人。“是的,但是,还生疏的很。”
                      卫庄冷冷一笑。“师哥,恭喜啊,你果然已经练成了纵剑术的至高之剑。”
                      “小庄,你的横剑之术也已精进了不少。”
                      “哼,百步飞剑,用来对付一条小蛇,未免大材小用。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以为你的目标是这根树藤。”
                      “小庄……”盖聂的眼神有些落寞,时至今日,自己竟仍不被信任,其实不到万不得已,我的剑永远不会对上你。
                      卫庄将木剑扔还给了盖聂“呵……玩笑而已,我知道你不会。赶紧走吧,不然日落之前恐怕是回不去的。”
                      盖聂接剑在手,却没有再说什么,因为他不知道卫庄戏谑的言语中有几分是真。
                      山顶,此刻对于两个人来讲是一个极其美好的词汇,他们并肩站在悬崖边,极目四望,忽然觉得来时的辛苦一切都是值得的。云海飘渺之间,一览众小,俯瞰芸芸众生,只叹命运的戏弄和时光的短暂。此时,他们已经明白了鬼谷子的用意,不体味一回站在高处的感觉,你又怎么会有动力向上爬呢。
                      卫庄勾了勾嘴角,志得意满。“这才是站在高处,应该看到的风景。”
                      盖聂心绪复杂“所谓强者,就是要站在所有人的顶端吗?”
                      “如果不把人都踩在脚下,他又怎么会抬头看你,承认你是强者?”
                      盖聂扭回头看向卫庄,“这就是唯一的生存之道?”
                      “弱肉强食,不过是世间万物的天性罢了。”卫庄冷笑,似乎在说着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
                      盖聂缓缓的握紧了拳头,一个人的心究竟可以坚硬冷酷到何种地步“我们虽是同门,却必须争得你死我活。这也是天性?”
                      卫庄的声音很冷,冷的听不出一丝温度。“这是鬼谷修炼最强者的门规,历代相传,每一代都是纵横天下的霸者。”
                      “纵横天下——”盖聂喃喃低语,可是我想要的并不是什么纵横天下。
                      “这难道不正是我们在这里的原因吗。”
                      “然而,被这样的门规所驱使着的我们,就可以算是强者了么?”
                      卫庄望向远方。“三年之期将近,你我之间必有一战,这个问题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
                      “如果提出的问题本身就有问题,答案又有什么意义!”
                      此刻的卫庄有些烦躁,不解的看向盖聂。“哼,师哥——,你今天的问题好像格外的多!该不会是害怕了吧?才会说这些不知所云的废话。”
                      “小庄,我并不怕与你一战!”
                      卫庄勾起嘴角,露出了他惯有的邪笑“怕也好,不怕也好。我只知道一件事,决战的那一天,我们中间必定有一个人会倒下!”
                      “小庄……”就在昨晚,你明明不是这样说的。为什么仅仅一天,你的变化就这么大?究竟那一句才是你的真心话。
                      师哥——除了宿命的牵绊,我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让我追逐纠缠着你。不知何时,我仿佛已经失去了自我。但这是我最好也是唯一的借口。
                      鬼谷子于庭院中端坐,等待着两个弟子的回归。这一次很奇怪,两个人没有争先后,而是同时踏进了小院。
                      鬼谷子看向卫庄“小庄,告诉我,你都看到些什么?”
                      卫庄轻挑下颚,笑道“自然是风景,是强者站在高处应该看到的风景。”
                      鬼谷子点点头,又看向盖聂“那么,聂儿呢?”
                      盖聂的脸色沉静似水,似乎心中背负着什么难以言说的重负。“野心,一个强者为达顶峰,不择手段罔顾一切的野心。”
                      鬼谷子再次颔首,一个重在结果,一个重在过程,意料之中。“风景也好,野心也罢,有些梦想注定只有在你接近顶峰时才能实现。”


                      39楼2014-09-18 0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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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初露锋芒
                        平阳的城头上,旌旗招展,戒备森严,每一个接近城门的人都会受到严格的盘查。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道因为战事的临近而变得冷冷清清。
                        盖聂扣紧木剑,抬头仰望城楼,或许,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变成一片焦土,甚至易主。干净素朴神情淡漠的年轻人走进城门,似乎与城内紧张亢奋的氛围格格不入。守城的官兵看到他单薄的身形与手中的木剑,也只是把他当作了文弱的书生,把他的剑当作了孩童的玩具。玩具,又怎么可能杀得了人。
                        城中的百姓少的可怜,或许已经逃亡在外,或许躲在家中闭门不出。更多的则是训练有素,忙碌备战的士兵,但是,他们看到盖聂时,都不约而同的投来异样的目光。这时,迎面而来的一个校尉拦住了盖聂的去路,上下打量片刻便好心劝导。
                        “喂,我说这位小先生,赶紧走吧,离开这,平阳城马上就要开战了。”
                        盖聂知他好心,心中感念。“我知道。”
                        “知道?”校尉越发不解。“知道你还来,难道你不怕死吗?”这天底下的人,逃命的多,找死的少,我们这些当兵的也是被逼无奈,可是这个人为什么这么奇怪。
                        盖聂目光坚定,毫不动摇。“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要来。”
                        校尉咧开嘴,呵呵一笑,一巴掌拍向盖聂的肩头。“好,有骨气。既然不怕死,那就来当兵吧,我来引荐,虽然身子骨单薄了点,但是,只要你不怕死,还是可以立功的。哈哈……”
                        盖聂微微含笑。“多谢,但,当兵实非我所愿。在下所求,只是希望可以见一见李牧将军。”
                        “你要见我们将军?”校尉顿时提高了警惕,再次打量盖聂,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干什么?”
                        “退秦。”盖聂淡淡的说出了这两个字。
                        “退秦?就凭你?”校尉一脸不屑,随后又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我说这危机之时你怎么会来到平阳,原来是个说客!”
                        盖聂淡淡的摇摇头。“此战,秦国信誓旦旦,赵国力争雪耻,战争一触即发,势在必行,根本不需要说客。”
                        校尉依旧不敢信任。“那,那我怎么能确定你不是秦国的奸细?”
                        “在下,赵国榆次人,孑然一身,身无长物,而且不曾故作姿态谋求将军信任,只是想略尽绵薄之力,求得这一方百姓的安宁。”
                        校尉见盖聂一派赤诚,不似有假,认可的点点头,说不定这个年轻人真的有什么独到见解可以战胜秦兵。“既然是这样,那你就随我来吧。”
                        “多谢!”
                        两人一前一后,继续朝城中走去。“哎,对啦,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见到我们将军,我好进去禀报。”
                        “在下,盖聂。”
                        “盖聂——嘿嘿,这名字还挺讲究的,你爹娘也是个读书人吧。”
                        盖聂笑而不语,爹娘是谁,连他自己都已经记不清了。
                        两人来到了临时的将军行辕前,校尉进去通报,盖聂站在门外静静的等候。虽然这里贵为将军行辕,可是经历过了一次战争的洗礼,也已变得残破不堪。不多时,校尉出来,请盖聂进去。
                        盖聂再次道谢,缓步而入。
                        行辕之内,一位老将军端坐于桌案之后,旁边坐着一员副将,其下并排站立两列武官,个个精神抖擞,斗志昂扬。见进来的是个年轻人,竟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不屑之色,交头耳语,议论纷纷。
                        “盖聂见过李将军,司马将军。”
                        老将军微微欠身,已是还礼。“不知道盖先生来此,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在下来此,只想尽我所能,与诸位将军共谋退秦之策。”
                        “退秦!就凭你!”武官之中有一人怪叫一声,犹如鬃毛一般的胡须渣渣查查,高声道“若想打败那群狗娘养的,还不得靠拼命。就凭你这样一个年轻后生,能有什么退秦之策。”
                        盖聂不愠不怒,依旧神情淡漠。“将军此言差矣,将军追随李老将军守边数年,之所以可以威慑匈奴,不敢进犯,靠得从来都不只是拼命。长平一战,赵国已经拼掉了四十万条人命,上次平阳一战,又是十万之众。现在的赵国,除了老弱妇孺,试问,还有多少条人命可以拿来拼。”
                        “你!”武官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另一位武官见同僚败北,不禁愤愤不平,上前一步,抱拳一礼。“敢问这位盖先生,你手中握的是什么?”
                        盖聂漠然转身,见一年轻的武官手指他手中的木剑。便神色庄重的回道“剑!”
                        武官嗤笑“一根木头而已,不过是三岁孩童的玩具,就凭它也配叫做剑?”
                        盖聂默默的垂下头,看向手中的木剑,嘴角露出丝丝暖意“与盖某而言,剑的意义从来都不在与剑的本身。”
                        武官举起了自己的佩剑,把剑出鞘,一道寒光随即闪过。“剑——是凶器,是用来杀人的利器,一把不能杀人的木剑根本就不能称之为剑。”
                        盖聂喃喃低语,似乎在述说着什么故事。“剑的存在从来都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再也不用杀人。”
                        “再也不用杀人?”武官疑惑不解,似乎在寻觅着其中滋味。“什么意思?”
                        “好啦!”李牧将军开口道“盖先生悲天悯人,以杀止杀,实为剑中最高境界,正好契合了我兵家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至高之境。莫要失礼,还不退下。”
                        “李老将军过奖。”盖聂含蓄的一笑。
                        另一位武将上前一步,拔出了腰间的佩剑。“这位小先生,我们这些都是粗人,莽夫,没什么学问,更比不得你能说会道,既然小先生剑下的理论已经到了至高之境,那么想必这剑术上也定然不凡吧。末将不才,可否请先生赐教一二。也好让我等大开眼界。”
                        “赵将军!不得无礼!”李牧老将军怒斥一声,几欲喝退手下之人。这帮武将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一齐为难这么看上去如此干净正直的年轻人。
                        “大将军,末将自有分寸。定不会伤害这位小先生,只是不知道这位小先生可吝赐教?”
                        盖聂漠然转身。“如果这是将军所愿,盖某愿意奉陪。”
                        赵将军上前几步,一指身后的兵器架。“可用换件趁手的兵器?”
                        “不用。”
                        “如此,请赐教!”
                        话音未落,赵将军手中的青铜大剑已经攻向盖聂,四周所有的人都在冷眼旁观,似乎正在期待着某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书生出丑,初出茅庐,乳臭未干,就敢在赵国的行辕大帐内叫嚣,当真以为赵国军队上下无人了吗,需要你这么个外人来献退秦之策。说不定你就是秦国的奸细,前来刺探军情。
                        盖聂微微侧身,眼底的余光折射出青铜大剑慑人的锋芒。这一剑,速度很快,力有千钧。若是在战场上,确实可以算是一员勇猛虎将。只不过,这里不是战场,而他的对手也不是普通的士兵。但见行辕大帐内寒光一闪,青铜大剑赫然飞出,嵌进了门柱里。众人一声惊呼,已然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盖聂似乎根本就没有动,甚至没有看对方一眼,反手紧握剑柄,向后刺出的木剑横亘在众人眼前,而剑锋正抵在赵将军的咽喉处,若是再向前递进一分,赵将军必死无疑。没有人看清楚这一剑是如何刺出的,但所有人都已然惊出了一身冷汗。因为,仅凭这一剑,就可以轻易取下在场任何一人的性命,甚至是李牧将军。如果盖聂有行刺之心,那么,这一战,赵国将不战而败。
                        盖聂收回木剑,转过身去,对着赵将军微微欠身。“多有得罪。”
                        赵将军的喉头一动,整个人才仿佛回过神来,而他的前心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打湿。这一剑实在是太快了,快到自己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或许,真的是我们太小看他了。这个叫盖聂的年轻人究竟是什么人。
                        赵将军道了一声“惭愧!”,便脸色青白的退回了站班。
                        李牧老将军站起身来,走下台阶,来到盖聂近前,抱拳施礼。“盖先生才华卓绝,剑术超群,真乃当世英杰。方才多有得罪,还请盖先生多多包涵,来,快请坐。”
                        “李老将军过奖,还是您先请。”盖聂躬身施礼,不敢僭越。
                        李牧将军仰天大笑,执起盖聂之手,拉他入座。今日交战之际,上天竟然给他送来这样一个优秀的年轻人,真是天助我也,天不灭赵啊。“今日,与秦国一战,能有盖先生相助,必能取胜。”
                        盖聂跪坐于地,浅笑不语。因为对于如何退秦,他现在还没有拿定注意。
                        “关于如何退秦,老朽愿闻先生高论,请先生定要不吝赐教。”
                        盖聂躬身一揖。“老将军,在下才疏学浅,并没有什么独到见解,只是不想看到赵国的百姓生灵涂炭。秦国素有虎狼之师的称谓,若要硬拼,想来并无太大胜算。还会陷赵国的百姓于危难。与其这样硬碰硬,不如我们以退为进,佯装败退,坚壁清野,撤出平阳城……”
                        “什么!”这时,武将之中已然有人大叫一声,怒不可遏的样子。“你想让我们不战而逃?直接把平阳城让给秦国人!还说自己不是奸细!”
                        盖聂安静的解释道“这样做,其利有三。我们的人撤出平阳之后,秦国势必要派人驻守,这样就可以分散和占用他们的兵力,这是其一。其二,所谓坚壁清野,平阳会变成一座空城,不留一个百姓,不留一粒粮食,甚至不留下一栋房屋。秦国正值大旱,粮食减产,国库耗损。守城的秦兵同样会继续消耗他们千里迢迢运来的军粮,乃至他们的国库。其三,秦军信誓旦旦,初战克城,必乘胜追击,届时若急功冒进,孤军深入,便犯了兵家之大忌。我等亦可以逸待劳,攻其不备。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至于是否可行,还请诸位将军评议。我想,当年晋文公退避三舍,或许亦有他的道理。”
                        李牧将军捻动自己的胡须,细细的聆听着盖聂的每一句话,似乎在分析其中的道理。这个年轻人的所思所虑确有独到之处,至于是否可行,还要另有谋划才可。不然一味退却,必不能克敌制胜。“既然晋文公可以退避三舍,老夫为何就不能效法古人,再让他一城。只不过,让过之后呢?盖先生可有谋算?”
                        盖聂忖思片刻,答道“设伏!秦国的目的旨在威慑恫吓六国,且粮草辎重紧缺,必不会久战。赵国兵力不济,只能毕其功于一役。但李老将军的部下个个勇武精悍,能以一当十,且长期与匈奴作战,集散迅捷擅长长途奔袭和开阔地设伏作战。在秦军的必经之路上,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一举克敌,必能退秦。在下见识浅薄,随口一说,诸位将军见笑。”
                        一旁的司马尚朗声大笑,赞道“盖先生,年纪轻轻却老成持重,剑术卓绝却常怀仁人之心。我看你不是随口一说,而是早已胸有成竹了吧,你的战法,完全是根据我军的特点而提出的作战方略,恐怕与李牧将军的想法也是不谋而合,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虽然寥寥数语,却对两国的情形了如指掌,仿佛天下局势亦在掌控之中。老朽对盖先生已然是佩服的很啊。”
                        盖聂淡淡的一笑。“司马将军说笑了。”
                        李牧起身,再施一礼。“盖先生不必过谦,司马将军说的对,盖先生确实是不世之材。你的方略,老朽思之,甚妙。不过,盖先生一路劳顿,老朽还是先安排先生休息,至于用兵一事,容我等再议。”


                        42楼2014-10-09 0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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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肥下袭兵
                          眼见盖聂离开,行辕之内复起议论之声。大将军李牧与副将军司马尚交头耳语了几句。似在交还彼此的看法。
                          其下的诸位将军早已安奈不住心中的疑惑。“大将军,这个叫盖聂的人是否可信?”
                          李牧手捻胡须,细细思忖。“其人,若可信,实乃我赵国之大幸,若不可信,恐将成为心腹大患。”需尽早除之——可是这后半句,李牧并没有说出口,像这样的一个优秀年轻人,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而失去自己的性命,都是一件令人惋惜的事情。“不过,他的计策确也可行。”
                          “那大将军,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李牧拿出一枚令箭,下令道“赵将军,你领五万人,镇守平阳,疏散当地百姓,不要留下一个人。记住,秦兵来犯,不必死守,将士远比城池来的更重要。”
                          “是!”赵将军拿起令箭,转身离开了。
                          李牧又拿起一枚令箭,下令道“李将军,你领五万人,退守武城,与赵将军一样,不必死守……”
                          李将军本想上前接令,却又有些犹豫。“大将军,恕末将直言,武城可以算是国都邯郸的门户了,一旦破城,秦兵就可直取邯郸,到那时,赵国岂不危矣。望将军三思。”
                          司马尚开口道“李将军所虑甚是,不过依我之见,方才那位盖聂先生所说并不是没有道理,秦国攻赵的目的不在于灭国,他现在还没有这个精力,更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第一个要针对的国家也不应该会是赵国。”
                          “既然如此,末将领令。”李将军拿起令箭,转身离开。
                          之后,李牧将军又传下几道将令,分别作了安排,将军们各个领命而去。行辕之内的人已经所剩无几。
                          李牧拿出了赵国境内的山川地形图,平铺在桌案上。犹如树枝一般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了一道弧线,随后又再桌案上轻轻敲击了几下。沉默的向后倚靠着座椅,一言不发。
                          司马尚低头看着桌案上的地图,笑道“大将军已经打算采用盖先生的计策了?”
                          “正面冲突,我们的胜算不大,既不能像对付匈奴那般,快速集结,化整为零,又不能视而不见,闭关不出。秦兵分兵而来,我们首尾不能兼顾,若想双线取胜,谈何容易。赵国已然经不起再败。所以,诱敌深入,秦军必生疑,疑则生变。变,就可从中获利。既然前路不阻,那就断其后路。只要奇袭成功,一战而胜,错其锐气,断其粮草辎重,秦国必退兵。”
                          “看来,大将军对这位盖先生已然信任。”
                          “大兵压境,或可一试。兵行险招,没有人可以万无一失。”
                          司马尚的手轻轻拂过地图,问道“那,大将军要如何断其后路?”
                          李牧轻轻摇头,现在还没有定论。现在,所有关于秦军的动向更多的都是猜测,既然是猜测,就少了几分把握。然而对于用兵,差之毫厘,就可能满盘皆输,身为统帅的他又怎么可能不谨慎。赵国针对秦国的布防只有三处,北方一处,中央一处,河东一处。但是三处之间,南北东西相距数百里,中间的疏忽和漏洞很多。几乎少有重兵布防的要塞。连同上党在内的河东一带,几乎已经成为了谁都无法实际控制的拉锯地带。要在这样一种情势下设伏,风险太大。
                          及至掌灯时分,李牧依旧没有拿定主意,昏黄的油灯下,大将军的形容显得尤为老迈沧桑。身为一国股肱重臣,为了这个国家,披肝沥胆,熬干心血,然而形势已明,大厦将倾,谁又能力挽狂澜,救这个国家与危亡之间。纵然此战得胜,赵国又能支撑多久?想着想着迷蒙的双眼竟有些湿润了。
                          这时,有侍从来报“启禀大将军,盖聂先生求见。”
                          李牧将军揉了揉湿润的双眼,轻咳一声,吩咐道“请盖聂先生进来。”
                          侍从答应一声,小跑着出去了。
                          盖聂进门,抱拳施礼。李牧起身让座。“这么晚了,盖先生还没有休息啊,不知有何见教。”
                          “适才,在下在门外,已经见到了大将军对于手下将士的任用调度。盖某不才,不知道可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
                          “盖先生赤子之心,令人敬佩。我等身为军人自当为了这个国家血战沙场,马革裹尸,然而先生大才,生死攸关之际,老朽实在不敢劳动先生。”
                          盖聂正襟危坐,冷静的说道“老将军此言差矣,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在下若真的只在乎个人荣辱,就不会来到平阳。”
                          李牧老将军豁然起身,绕过桌案,执起盖聂之手。“盖先生微言大义,老朽若再迟疑,未免就太虚伪了。方才先生献计,秦赵之战,意欲设伏。只是不知这伏兵之地,要设在何处?”
                          盖聂浅笑,低头仔细的看了一下地图,修长的手指拂过每一个要塞据点。最后就停留在一块平凡无奇的平地之处。“李老将军既然已经有了谋算,又何必再让在下献丑。”
                          李牧先是一愣,随即摆摆手,笑的有些惭愧,拢了拢身上的外袍,似乎有些冷了。“人老了,胆子自然也就小了,比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
                          “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自然不可不谨慎。老将军又何必自谦。”
                          李牧朗声而笑。“既然如此,那就请盖先生指明设伏之地吧,也好让老朽看看,你我是否不谋而合。”
                          盖聂点点头,覆满茧子的手指在一片平原之地上画了一个圈。“这里。秦国若退兵,必经于此。”
                          李牧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盖聂所指的地方正是肥下,一个毫不显眼的平原地带。“此处,地势开阔,道路平坦,无据无屏。若按兵书所言,实在并非一个绝佳的伏击之地。”
                          “兵者,诡道也。用兵者,人也,而非兵书。开阔之地,不宜设伏,秦人亦懂,正是因为懂。所以才会放松警惕,我们为何就不能反其道而行之,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李老将军恐怕已早有此心,然而犹豫不决,只是心中仍有顾虑。不知将军所虑为何?”
                          李牧拍了拍盖聂的肩膀,虽然两人相识不久,虽然年龄相去甚远,但是李牧对于这个年轻人却有着非同一般的好感。“盖先生知我甚深,此战至关重要,我欲亲自前往,不知盖先生意下如何?”
                          “老将军披坚执锐,身先士卒,在下感佩,若将军不嫌弃,盖某愿随军而行。”
                          “哈哈……”李牧朗声而笑。“先生高义,此战若有盖先生相助,无忧矣。”
                          盖聂含蓄的一笑,不再多言。李牧一直将盖聂留到深夜,在彼此的交谈中,越发对这个年轻人另眼相看,李牧多次问起,盖聂却从未提起过自己的师承。或许,对于自己不辞而别,他还存在着太多的愧疚。
                          大军在经历了一天的整顿之后,在第二日深夜,借着浓浓的夜色悄悄开拔。直奔肥下而来。大军刚刚离开不久,秦军就已杀到了平阳,经历的数日的激战,秦军轻松的拿下了平阳城。斥候飞马来报,李牧却只是点点头,大军一刻未歇,继续前行。之后的几日,李牧又接连接到了,秦军攻克赤丽,宜安的消息。手下的将士个个忧心忡忡,忿恨不已,几欲回师救援。李牧却不为所动,继续前行。
                          几日的相处下来,大家对于盖聂的为人有了更深的了解。虽然年纪轻轻,为人却谦和安静内敛真诚,极好相处,大家都愿意与他接触。可是即便如此,却始终没有人可以真正的去靠近他,或许,他的理想太过高远,没有人可以企及。
                          经过了数日的长途奔袭,大军已经到达肥下,这里四周虽有山地,却地势平缓,根本不宜设伏,为了隐蔽大军的动向,部队甚至没有设立行营。口衔枚,马裹蹄,只躲藏在树林,乱石,杂草之中,吃些干肉喝些冷水,聊以充饥。盖聂与李牧,司马尚等人隐蔽在一处,虽然第一次接触并参真正的战争,但是盖聂的耐心和隐忍还是给了他很好的回报。
                          秦军一路平顺,攻城克地,士气大振,大有拿下邯郸之势。但秦军中路的主将樊於期却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这次的战役太顺了,顺利到不可思议。众将军议论纷纷,很想一举拿下赵国,但樊於期却力排众议,下令班师。秦国的大军缓缓的撤离了赵国的土地,虽然有些不甘,但时机未到,不可操之过急,深入赵国腹地,威慑六国的目的已经达到,就不便在此久留。
                          及至暮色时分,天地一片昏黄,落日的余晖也将这周围的肥美的河川草木镀上了一层金黄。秦国的大军行至肥下一带,似乎格外享受这胜利班师途中的温暖惬意。突然,远处一阵黑烟腾起,众人不知所故,正在观望期间,但见一片片火苗在周围升腾,正朝着大军逼近。樊於期勒住战马,心中大叫一声不好,便知此处有埋伏。可是,四下望去,如此开阔之地,怎么会有人在这里设伏,除非这个人是个疯子。
                          大火越来越近,已经渐渐蔓延成一片火海,就在此时,周围喊杀声震天,无数火把,箭驽宛如疾驰的流星飞射而下,落入秦军的阵营之中。霎时间,秦军被突然的变故搞得措手不及,乱作一团,四处奔跑,扑打着身上的火苗。樊於期带领手下将官,来到一块高地,大喝一声,震慑手下将士。“不要乱,这是赵人的奸计,大家随我一同杀出去!”
                          秦国的将士们看到自己的主帅,顿时安静下来,再次恢复了秩序。有条不稳定向外冲杀。与此同时,赵人的喊杀之声再度四起,一片身着红色战袍的将士们冲锋陷阵,杀入了秦军的阵营。火海之中红色涌起,宛如一股股巨浪,拍岸而来。人喊马嘶之中,刀光剑影之下,红色与黑色绞杀在一起。
                          忽然,秦军的乱军之中,有飞马来报。“报,大事不好,赵人劫烧了我们的粮草!”竟是赵军之中的司马尚将军带兵偷袭成功。麃公怒叱一声,一脚踢翻了来报的士兵。就要冲上去与赵人拼命。一旁的樊於期急忙拉住了他,粮草固然重要,但是,不能呈一时之勇,失去了粮草,大军将寸步难行。只要能杀出去,保住我们的人,我们就还有报仇的机会。
                          秦兵且战且退,伤而不乱,将士奋勇杀敌,个个敢死。乱军之外,一个白色的身影却显得格外的特别,他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秦军的大旗和秦国的将士,心中由衷的升腾起一丝希望,一丝关于梦想的希望。
                          秦将之中,一个粗狂的汉子在输死搏杀,身后护着一杆秦国的大旗,旗在,人在,秦国的将士们也在。在戮力同心,杀出一条血路,在同仇敌忾,搏出一丝生机。盖聂默默的垂下眼帘,随后向身后的将士借了一张弓,三支箭。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翻身上马,冲入乱军之中。大家知道,盖聂的剑术超群,然而此箭非彼剑。
                          盖聂白衣怒马,奔驰而下,宛如白虹贯日,气势逼人。但见他张弓搭箭,目标直指秦国大旗,盖聂知道,射人射马,擒贼擒王。只要秦国的大旗一倒,秦军必乱。弓弦嘣响,三支箭一齐发出,如三道疾驰的流星破空而来。秦将挺起胸膛,目眦尽裂,眼见利箭来袭,却知道避无可避,只将身后的大旗死死的护住,三支利箭穿透胸前的铠甲,没进起伏的胸膛。鲜血喷涌,乱军之中有人高喊一声“麃公”,数人接住了秦将下坠的身躯,然而手中的旗帜却始终不曾倒下。秦将挣扎起身,还要再战,却被身后的将士一起拦住,将他背起,混入乱军之中。
                          秦人死伤无数,且战且退,眼见东方发白,一切似乎已经尘埃落定。战场之上,残肢断臂,鲜血横流,有秦人的也有赵人的。盖聂立马站定,沉默不语。赵人胜了,胜在出其不意,秦人败了,却丝毫不曾损其士气。战争没有真正的赢家,只有永恒的输家。手中的剑为何而执起,只为能够再也不用执起。
                          秦国的边境上,清澈的河水边,一个头发雪白身着黑袍的年轻人正蹲下身,捧起一汪清水,洗去脸颊上的灰尘。水珠顺着发梢,额角流下,越发衬得他英气逼人。眼角的余光向后撇去,但见一群秦国的将士,血迹斑斑,灰头土脸,三三两两的搀扶而行,身上铠甲残破不堪,好不狼狈。
                          白发的青年勾起嘴角,露出一丝邪邪的冷笑。“败了——哼,与赵国的一战居然败了,看来虎狼之师也是不堪一击。嬴政,看来与你之间的战斗会更加有趣了。”


                          43楼2014-10-20 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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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肥下袭兵
                            眼见盖聂离开,行辕之内复起议论之声。大将军李牧与副将军司马尚交头耳语了几句。似在交还彼此的看法。
                            其下的诸位将军早已安奈不住心中的疑惑。“大将军,这个叫盖聂的人是否可信?”
                            李牧手捻胡须,细细思忖。“其人,若可信,实乃我赵国之大幸,若不可信,恐将成为心腹大患。”需尽早除之——可是这后半句,李牧并没有说出口,像这样的一个优秀年轻人,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而失去自己的性命,都是一件令人惋惜的事情。“不过,他的计策确也可行。”
                            “那大将军,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李牧拿出一枚令箭,下令道“赵将军,你领五万人,镇守平阳,疏散当地百姓,不要留下一个人。记住,秦兵来犯,不必死守,将士远比城池来的更重要。”
                            “是!”赵将军拿起令箭,转身离开了。
                            李牧又拿起一枚令箭,下令道“李将军,你领五万人,退守武城,与赵将军一样,不必死守……”
                            李将军本想上前接令,却又有些犹豫。“大将军,恕末将直言,武城可以算是国都邯郸的门户了,一旦破城,秦兵就可直取邯郸,到那时,赵国岂不危矣。望将军三思。”
                            司马尚开口道“李将军所虑甚是,不过依我之见,方才那位盖聂先生所说并不是没有道理,秦国攻赵的目的不在于灭国,他现在还没有这个精力,更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第一个要针对的国家也不应该会是赵国。”
                            “既然如此,末将领令。”李将军拿起令箭,转身离开。
                            之后,李牧将军又传下几道将令,分别作了安排,将军们各个领命而去。行辕之内的人已经所剩无几。
                            李牧拿出了赵国境内的山川地形图,平铺在桌案上。犹如树枝一般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了一道弧线,随后又再桌案上轻轻敲击了几下。沉默的向后倚靠着座椅,一言不发。
                            司马尚低头看着桌案上的地图,笑道“大将军已经打算采用盖先生的计策了?”
                            “正面冲突,我们的胜算不大,既不能像对付匈奴那般,快速集结,化整为零,又不能视而不见,闭关不出。秦兵分兵而来,我们首尾不能兼顾,若想双线取胜,谈何容易。赵国已然经不起再败。所以,诱敌深入,秦军必生疑,疑则生变。变,就可从中获利。既然前路不阻,那就断其后路。只要奇袭成功,一战而胜,错其锐气,断其粮草辎重,秦国必退兵。”
                            “看来,大将军对这位盖先生已然信任。”
                            “大兵压境,或可一试。兵行险招,没有人可以万无一失。”
                            司马尚的手轻轻拂过地图,问道“那,大将军要如何断其后路?”
                            李牧轻轻摇头,现在还没有定论。现在,所有关于秦军的动向更多的都是猜测,既然是猜测,就少了几分把握。然而对于用兵,差之毫厘,就可能满盘皆输,身为统帅的他又怎么可能不谨慎。赵国针对秦国的布防只有三处,北方一处,中央一处,河东一处。但是三处之间,南北东西相距数百里,中间的疏忽和漏洞很多。几乎少有重兵布防的要塞。连同上党在内的河东一带,几乎已经成为了谁都无法实际控制的拉锯地带。要在这样一种情势下设伏,风险太大。
                            及至掌灯时分,李牧依旧没有拿定主意,昏黄的油灯下,大将军的形容显得尤为老迈沧桑。身为一国股肱重臣,为了这个国家,披肝沥胆,熬干心血,然而形势已明,大厦将倾,谁又能力挽狂澜,救这个国家与危亡之间。纵然此战得胜,赵国又能支撑多久?想着想着迷蒙的双眼竟有些湿润了。
                            这时,有侍从来报“启禀大将军,盖聂先生求见。”
                            李牧将军揉了揉湿润的双眼,轻咳一声,吩咐道“请盖聂先生进来。”
                            侍从答应一声,小跑着出去了。
                            盖聂进门,抱拳施礼。李牧起身让座。“这么晚了,盖先生还没有休息啊,不知有何见教。”
                            “适才,在下在门外,已经见到了大将军对于手下将士的任用调度。盖某不才,不知道可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
                            “盖先生赤子之心,令人敬佩。我等身为军人自当为了这个国家血战沙场,马革裹尸,然而先生大才,生死攸关之际,老朽实在不敢劳动先生。”
                            盖聂正襟危坐,冷静的说道“老将军此言差矣,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在下若真的只在乎个人荣辱,就不会来到平阳。”
                            李牧老将军豁然起身,绕过桌案,执起盖聂之手。“盖先生微言大义,老朽若再迟疑,未免就太虚伪了。方才先生献计,秦赵之战,意欲设伏。只是不知这伏兵之地,要设在何处?”
                            盖聂浅笑,低头仔细的看了一下地图,修长的手指拂过每一个要塞据点。最后就停留在一块平凡无奇的平地之处。“李老将军既然已经有了谋算,又何必再让在下献丑。”
                            李牧先是一愣,随即摆摆手,笑的有些惭愧,拢了拢身上的外袍,似乎有些冷了。“人老了,胆子自然也就小了,比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
                            “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自然不可不谨慎。老将军又何必自谦。”
                            李牧朗声而笑。“既然如此,那就请盖先生指明设伏之地吧,也好让老朽看看,你我是否不谋而合。”
                            盖聂点点头,覆满茧子的手指在一片平原之地上画了一个圈。“这里。秦国若退兵,必经于此。”
                            李牧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盖聂所指的地方正是肥下,一个毫不显眼的平原地带。“此处,地势开阔,道路平坦,无据无屏。若按兵书所言,实在并非一个绝佳的伏击之地。”
                            “兵者,诡道也。用兵者,人也,而非兵书。开阔之地,不宜设伏,秦人亦懂,正是因为懂。所以才会放松警惕,我们为何就不能反其道而行之,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李老将军恐怕已早有此心,然而犹豫不决,只是心中仍有顾虑。不知将军所虑为何?”
                            李牧拍了拍盖聂的肩膀,虽然两人相识不久,虽然年龄相去甚远,但是李牧对于这个年轻人却有着非同一般的好感。“盖先生知我甚深,此战至关重要,我欲亲自前往,不知盖先生意下如何?”
                            “老将军披坚执锐,身先士卒,在下感佩,若将军不嫌弃,盖某愿随军而行。”
                            “哈哈……”李牧朗声而笑。“先生高义,此战若有盖先生相助,无忧矣。”
                            盖聂含蓄的一笑,不再多言。李牧一直将盖聂留到深夜,在彼此的交谈中,越发对这个年轻人另眼相看,李牧多次问起,盖聂却从未提起过自己的师承。或许,对于自己不辞而别,他还存在着太多的愧疚。
                            大军在经历了一天的整顿之后,在第二日深夜,借着浓浓的夜色悄悄开拔。直奔肥下而来。大军刚刚离开不久,秦军就已杀到了平阳,经历的数日的激战,秦军轻松的拿下了平阳城。斥候飞马来报,李牧却只是点点头,大军一刻未歇,继续前行。之后的几日,李牧又接连接到了,秦军攻克赤丽,宜安的消息。手下的将士个个忧心忡忡,忿恨不已,几欲回师救援。李牧却不为所动,继续前行。
                            几日的相处下来,大家对于盖聂的为人有了更深的了解。虽然年纪轻轻,为人却谦和安静内敛真诚,极好相处,大家都愿意与他接触。可是即便如此,却始终没有人可以真正的去靠近他,或许,他的理想太过高远,没有人可以企及。
                            经过了数日的长途奔袭,大军已经到达肥下,这里四周虽有山地,却地势平缓,根本不宜设伏,为了隐蔽大军的动向,部队甚至没有设立行营。口衔枚,马裹蹄,只躲藏在树林,乱石,杂草之中,吃些干肉喝些冷水,聊以充饥。盖聂与李牧,司马尚等人隐蔽在一处,虽然第一次接触并参真正的战争,但是盖聂的耐心和隐忍还是给了他很好的回报。
                            秦军一路平顺,攻城克地,士气大振,大有拿下邯郸之势。但秦军中路的主将樊於期却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这次的战役太顺了,顺利到不可思议。众将军议论纷纷,很想一举拿下赵国,但樊於期却力排众议,下令班师。秦国的大军缓缓的撤离了赵国的土地,虽然有些不甘,但时机未到,不可操之过急,深入赵国腹地,威慑六国的目的已经达到,就不便在此久留。
                            及至暮色时分,天地一片昏黄,落日的余晖也将这周围的肥美的河川草木镀上了一层金黄。秦国的大军行至肥下一带,似乎格外享受这胜利班师途中的温暖惬意。突然,远处一阵黑烟腾起,众人不知所故,正在观望期间,但见一片片火苗在周围升腾,正朝着大军逼近。樊於期勒住战马,心中大叫一声不好,便知此处有埋伏。可是,四下望去,如此开阔之地,怎么会有人在这里设伏,除非这个人是个疯子。
                            大火越来越近,已经渐渐蔓延成一片火海,就在此时,周围喊杀声震天,无数火把,箭驽宛如疾驰的流星飞射而下,落入秦军的阵营之中。霎时间,秦军被突然的变故搞得措手不及,乱作一团,四处奔跑,扑打着身上的火苗。樊於期带领手下将官,来到一块高地,大喝一声,震慑手下将士。“不要乱,这是赵人的奸计,大家随我一同杀出去!”
                            秦国的将士们看到自己的主帅,顿时安静下来,再次恢复了秩序。有条不稳定向外冲杀。与此同时,赵人的喊杀之声再度四起,一片身着红色战袍的将士们冲锋陷阵,杀入了秦军的阵营。火海之中红色涌起,宛如一股股巨浪,拍岸而来。人喊马嘶之中,刀光剑影之下,红色与黑色绞杀在一起。
                            忽然,秦军的乱军之中,有飞马来报。“报,大事不好,赵人劫烧了我们的粮草!”竟是赵军之中的司马尚将军带兵偷袭成功。麃公怒叱一声,一脚踢翻了来报的士兵。就要冲上去与赵人拼命。一旁的樊於期急忙拉住了他,粮草固然重要,但是,不能呈一时之勇,失去了粮草,大军将寸步难行。只要能杀出去,保住我们的人,我们就还有报仇的机会。
                            秦兵且战且退,伤而不乱,将士奋勇杀敌,个个敢死。乱军之外,一个白色的身影却显得格外的特别,他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秦军的大旗和秦国的将士,心中由衷的升腾起一丝希望,一丝关于梦想的希望。
                            秦将之中,一个粗狂的汉子在输死搏杀,身后护着一杆秦国的大旗,旗在,人在,秦国的将士们也在。在戮力同心,杀出一条血路,在同仇敌忾,搏出一丝生机。盖聂默默的垂下眼帘,随后向身后的将士借了一张弓,三支箭。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翻身上马,冲入乱军之中。大家知道,盖聂的剑术超群,然而此箭非彼剑。
                            盖聂白衣怒马,奔驰而下,宛如白虹贯日,气势逼人。但见他张弓搭箭,目标直指秦国大旗,盖聂知道,射人射马,擒贼擒王。只要秦国的大旗一倒,秦军必乱。弓弦嘣响,三支箭一齐发出,如三道疾驰的流星破空而来。秦将挺起胸膛,目眦尽裂,眼见利箭来袭,却知道避无可避,只将身后的大旗死死的护住,三支利箭穿透胸前的铠甲,没进起伏的胸膛。鲜血喷涌,乱军之中有人高喊一声“麃公”,数人接住了秦将下坠的身躯,然而手中的旗帜却始终不曾倒下。秦将挣扎起身,还要再战,却被身后的将士一起拦住,将他背起,混入乱军之中。
                            秦人死伤无数,且战且退,眼见东方发白,一切似乎已经尘埃落定。战场之上,残肢断臂,鲜血横流,有秦人的也有赵人的。盖聂立马站定,沉默不语。赵人胜了,胜在出其不意,秦人败了,却丝毫不曾损其士气。战争没有真正的赢家,只有永恒的输家。手中的剑为何而执起,只为能够再也不用执起。
                            秦国的边境上,清澈的河水边,一个头发雪白身着黑袍的年轻人正蹲下身,捧起一汪清水,洗去脸颊上的灰尘。水珠顺着发梢,额角流下,越发衬得他英气逼人。眼角的余光向后撇去,但见一群秦国的将士,血迹斑斑,灰头土脸,三三两两的搀扶而行,身上铠甲残破不堪,好不狼狈。
                            白发的青年勾起嘴角,露出一丝邪邪的冷笑。“败了——哼,与赵国的一战居然败了,看来虎狼之师也是不堪一击。嬴政,看来与你之间的战斗会更加有趣了。”


                            44楼2014-10-20 1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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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蓦然回首
                              赵国打败了秦国,这个消息不胫而走,百姓奔走相告,当凯旋的士兵尚不曾回转大营,来自国都邯郸的使臣就已经达到了中军大营,美其名曰‘犒赏三军’,李牧亲率众将出门相迎。
                              李牧与使臣在帐外寒暄几句,便将其请进了中军帐。使臣宣读了赵王迁的君令,借以鼓舞士气。众将士山呼万岁,无比高兴。酒肉分下,大营之中一派热闹的喧嚣,只要是有酒的日子,再难打的仗也不再话下。待众将谢恩已毕,使臣郭开便拿出来赵王迁的密令,命李牧乘胜追击,一举夺回被秦国占领的土地。李牧接令在手,沉默不语,胜利的喜悦一扫而光。此战能够取胜已实属不易,若要贸然追击,只怕没有胜算。
                              李牧端起酒樽,敬向郭开,勉强赔笑道。“郭大人,请转告君上,秦人虽败,然气势未减,也未伤及元气,我军虽胜,却亦有损伤。此时更需要修养整顿,以图后战,贸然直进,于我军不利。”
                              郭开嘘声一笑“老将军,我看你是真的老了,也失去了作为军人的勇气,岂不闻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此时若不乘胜追击,岂不给了秦人以喘息的机会?日后若再想取胜恐怕就难了。”
                              李牧双眉微蹙“郭大人,兹事体大,容我等再议,起先君上也曾答应过老臣,不会过多干预用兵一事,如何用兵,老夫自有决断,不敢劳烦君上与郭将军费心。”
                              郭开面色一沉,老匹夫用兵虽神,却根本不懂官场的学问,如此言语,简直是大逆不道。随即问道“怎么,老将军这是要有异心啊,君上将几十万大军交由老将军调度,那是对将军充分的信任。如今竟是连问都不能问了吗?”
                              李牧一声沉吟,正色道“郭将军,此话岂可乱讲,老夫对君上那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志。”
                              郭开冷笑“哼,绝无二志?那因何不尊君令,我看你是早有私心。”
                              “你——”
                              如此一番激辩,双方皆已是面红耳赤。使臣来者不善,步步紧逼,必有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李牧赤胆忠心,一心为国,却不被君主信服,想来真是让人寒心。盖聂安静的坐在一旁,心中五味杂陈。自古道‘将能而君不御者胜。’如今赵国初胜,赵王迁便已经急不可耐,不知励精图治,反而开始听信谗言,无胸襟,无主见,对柱石之臣连连掣肘。如此赵国,如此国君,赵国无望矣。
                              数日之后,盖聂终于下定了决心,再度收拾起了自己的包袱。在星光月影之下,站在了辕门前,猛然抬头,却看见一个老迈的身影早已等候多时,身上的铠甲都已透出了刺骨的冰冷。盖聂握了握手中的木剑,终于还是走上前去。或许他是懦弱的,总是在不辞而别。
                              李牧望着邯郸的方向叹了口气,回过身来问道“盖先生这是要走?”
                              盖聂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包袱。“是的。”
                              “想要去哪?”
                              盖聂看向西方。“不知道,或许是秦国。”
                              李牧紧锁双眉,急声道。“为什么?为什么是秦国,秦人素来凶悍残忍,有虎狼之称,秦王嬴政已被人说成是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如此君王,如何侍奉。”
                              盖聂摇摇头,似乎并不认同。“李将军,平心而论,秦人能有今日,是否只因会打仗?只是因为他们不怕死吗?”
                              李牧缄默不语,秦人励精图治,革新变法,忍辱负重,历经数代,方有今日,若说打仗,恐怕他们的先人才是最不要命的。
                              “我之所以想要选择秦国,或许只是因为那里有我想要追索的梦想。”
                              李牧微微弓起身子,越发显得老迈不支。“梦想?呵呵,身在这个时代,活着已然不易,哪里还会有什么梦想。秦国强大,赵国弱小,盖先生仁人之心,可否为了赵国的百姓,留在赵国?”
                              盖聂深施一礼,亦觉得愧疚。“李将军盛情,然盖某虽有仁心,却更有公心,天下为公,又岂止这一城一地的百姓。若有朝一日,天下归一,百姓和乐,征伐不再,那便是盖某最大的仁心。”赵国虽然胜利了,却仿佛是回光返照,透着暮色沉沉。国君昏暗,看不到任何的希望,百姓亦无望。秦国虽然败了,却不见颓势,似乎他们的心中都有着一种无畏的信仰,只要这个信仰还在,就能看到希望。
                              李牧握了握拳头,依旧有些不甘。“盖先生刚刚在战场上杀了秦国的大将,秦人会接纳你吗?”
                              “盖某的这条命就是赌注,赌秦王的胸襟。无论生死,皆是天意。”
                              李老将军叹了口气,知道再说无益。“盖先生的胸怀和胆量着实让人佩服,老朽惭愧。既然盖先生去意已决,老朽也不再挽留。请!”
                              盖聂再次深施一礼。“在下多谢李老将军。然临行之前,盖聂亦有话要说,赵王昏聩,听信谗言,有负将军,为免不测,请将军务必小心为上,早日抽身。”
                              李牧拍了拍盖聂的肩膀,朗声而笑。“哈哈,盖先生都不怕,老朽这一把年纪了,还怕什么?我亦是在赌,赌注是我这条命和赵国的百姓,赌赵王的心胸。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我守护的是赵国,更是赵国的百姓。老朽在此有一事相求,若有朝一日,先生得志,赵国不幸被秦国所灭,只愿先生在其中周旋,护我赵国的百姓平安。老朽在此拜托了。”说完,李牧竟对着盖聂深深的鞠下一躬。
                              盖聂慌忙搀扶,双手微颤。“李老将军放心,盖聂万死不辞!”
                              李牧握紧盖聂的手腕,虽然两人相识不久,但是这个年轻人却给了他一种强烈的信任感,或许这次没有所托非人。“如此,我就放心了。”
                              借着幽暗的月光,盖聂渐行渐远,这里虽然是他的故乡,却不会成为他梦开始的地方。盖聂走后不久,辕门处再次闪过一人。“将军,难道就这么让他走了?我们要不要……“来人做出了一个斩首的动作。李牧摆摆手,曾经,自己为了所谓的家国大义,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现在看来,这种想法是多么自私,可笑。
                              “不必了,人各有志,何必强求。再说了,你们中间又有几人是他的对手。”
                              来人沉默不语,对于盖聂的剑术,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他就已然可以断定,七国之内恐怕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当然,或许只是因为他们还不认识卫庄。
                              咸阳城内,一个黑衣白发的年轻人潇洒的走进了一家奢华考究的酒馆。但见他径直走上了二楼,选了一处靠近窗户的桌案坐了下来,伙计上前来,殷勤的替卫庄擦拭着桌案。“客官先要点什么?”
                              卫庄的食指很有节奏的敲击着桌案,引来了其他人的围观,不禁切切耳语,交头私议。卫庄不以为意,轻轻扬了扬下巴,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先来一坛秦酒,你们这里有什么拿手的菜,尽管上就是了。”
                              “好嘞,客官少待。”伙计答应一声,就下去准备了。
                              卫庄双手抱与胸前,倚靠在座椅上,偏头看向窗外的风景。离开了秦国,离开了咸阳这么久,不知道这里的变化大不大,一个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家的家,竟还是会牵动自己的情绪,无论有多么危险,第一个想到的,想要回来的竟还是这里,真是讽刺。忽然,卫庄眼前一亮,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街上走过,手擒木剑,身形与自己相仿,一身泛白的衣衫却很干净,身后背着一个简单的包袱。卫庄紧紧的攥着拳头,心脏狂跳不止。身子竟也不自觉的站了起来,几乎要完全探了出去。
                              白色身影在窗下略略停顿了片刻,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又似乎是在寻找什么。然后又继续前行。卫庄死死盯着白色身影渐行渐远,始终不肯移开自己的目光。
                              这时,店里的伙计高喊一声。“客官,您的秦酒——”可是话音未落,卫庄已经一个翻身,从窗口处直接跳了下去。
                              “客官——”伙计的下巴差点掉在了地上,几步冲过去,扑倒窗前。
                              但见卫庄稳稳的落地,疾步向西追了上去。
                              卫庄追出几步,便容身与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推开碍事的行人,却还是有人挡住了自己的视线。渐渐的竟也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也完全寻不到了白衣人的身影。卫庄站在原地,极目四望,身边却没有一个他所熟悉的人。不禁怅然若失。随即自嘲的苦笑一下,自言自语的摇摇头。“盖聂,依照他的性子,又怎么会来秦国。肯定是自己眼花了。”眼花,哼,我怎么可能眼花,那个人,我又怎么可能把别人认作是他。
                              卫庄默然转身,那人是不是盖聂,又能怎样。自己要走的路才刚刚开始,岂能被他乱了心神。
                              当卫庄走远,附近的回廊下闪出一人,此人白衣木剑,正是盖聂。他的眼底微微闪动,目送着卫庄,意味悠长。握紧木剑的手微微颤抖,竟又不自觉的垂下了头。心中是满满的愧疚。口中喃喃低语。“小庄——”小庄怎么会来到秦国,还如此招摇过市,难道他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吗?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想要他的命,现在岂不是自投罗网。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45楼2014-10-29 1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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