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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all流之原创】制鞋(泽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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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渐挂落日,连片的青瓦上浸着暧昧的橙黄。晚照,似乎总对人间存有一种依恋。
泽北闷声而行,来往熟人的招呼,一句不曾入耳。埋头走路,又不看路,一步一步,只盯着脚上的旧麻鞋。
鞋,成了泽北心上的疙瘩。
“你想穿吗?你可要想好咯。一旦穿上,就离不开我了。”
初见时,流川玩笑地一问,泽北无以为应。
“我想好了,我愿穿,今生今世就伴你左右。”
归来后,泽北已思量清楚,流川又不过一笑。
人我之间的距离,成就世间最大的一个虚空。
无以修得千岁身,无以穿得一世鞋,泽北不安着。他委实没有什么理由相信二人能长此以往,他甚至猜疑过流川究竟为何甘心委身于此。在他难以想象的千秋万载中,流川身边分明有过无数人杰……
“我只有一个请求——从今往后,再莫叫别人穿你的鞋。”
泽北在意那些“别人”,从前的,往后的。那所向披靡的将军、妙笔生花的秀才、舍身向道的和尚……兴许皆为同一个因由所缚。因人因时因事,化生万千欲念,于流川或利用,或追究,或逃脱。及至泽北,则是占有,随爱伴生的独占。
他不愿借流川之力轻松度日,大到点石成金,小到煮水沐浴。流川身上曾令其着迷的超凡,无疑也拥有令其苦恼的力量。他开始抗拒那些越乎常轨的捷径,不惜矫枉过正,仿佛恋慕他的灵魂就比恋慕他的肉体高贵,恋慕他的性情就比恋慕他的能力高贵,如此证得其恋心之纯粹、其占有之正当。而急于证明,实不过也还是那个不安的意思。
路不知不觉已走过大半,越近河边,满河的杵声越发密集,此起彼伏,声声催得斜阳落。
沸水般的嘈杂令泽北望而却步,他忽地站住脚,迟疑了。出门时,院中的凝重岑寂还同磐石般压在心上,再往前,热闹得简直不像同一个人间。泽北扭头看着来路,越发不是滋味,一皱眉,大步折返。
“怎的这就回来了?”
迎门还是那口的寿材,泽北站在棺头,流川坐在棺尾,莫名仍是隔棺说话。流川问话的口气不愠不火,听声儿尚有几分迎人的意思。锁儿仍枕着他的腿睡得香甜,一切若无其事。泽北微微一怔,感得一分局促。
“到悬壶堂就回了。”
“落东西了?”
“……没。”
“那是……?”
“……”
流川似不曾生气,泽北憋在喉管里的抱歉不知该跟谁说去,专程回来空惹一出画蛇添足。他盯着流川,没有作声,心里说不清是喜是哀。
“怎么不说话?”
“……我回来抱锁儿回去,一会儿该天黑了。”


IP属地:四川37楼2018-03-02 1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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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上逢五赶集,长街车水马龙,泽北拎着一桶桐油穿市而过。寿材已提前打好,千工始成他一身轻松,脚底生风,没盖的油桶提得四平八稳。
    漆桐油是打寿材的最后一道工,上了油的寿材再于院中晾晒几日,主家自会择日来取。真正上色的棺漆,不经外人手,得由老人的子嗣逐个亲自刷漆,以求为长辈祈福添寿,是为讲究。
    十字街口,一个烟叶贩子吆喝得尤为卖力,泽北打眼一瞧,是外来的生脸。脚下一根扁担,两筐烟叶,满满当当。卖不了还得负重担回去,无怪急卖。
    “哥儿,来来来,走近了瞧。我这烟叶叶肥膘厚,保管够劲儿。”
    小贩一见有人留步,立刻招呼上了,麻利地从筐里拣出一大片烤得金黄的烟叶,捋着卷曲的叶边展给泽北看。
    泽北并不嗜烟,亦不懂烟,不过是惦着下月师父忌日,他老人家生前爱抽两口。
    “哥儿,你闻闻这味,那叫一个香嘞。”小贩见泽北不搭腔,上赶着把那烟叶往他鼻子上凑。“哥今儿出门没带烟杆子吧?我这儿有,你试试,不合口你白抽就是。”
    “不忙,我称二两。”
    “哟,二两忒少了吧?就顶一天的事儿。”
    “顶一年。”泽北笑答。
    小贩称烟切丝的空当,泽北举目四望,粮油米面、金银铜器,百货铺陈,无所不有,独独没有他想要的东西。归根结底,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找什么——一颗近乎无欲无求的心,一副不吃不用的身子,这世间哪里会有能相赠之物。泽北不是不明白,但再明白,也少不得要为他望上一眼,绕不出那探手之情。
    赶集的人摩肩接踵,泽北的目光如游蛇般穿梭其间,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注目,却见一个侧影令人心惊。他只看到了一眼,是流川,哪怕只有半眼,也断不会认错。但他身边的男人,泽北不认识。锦衣华服,一表人才,非富即贵。一头奇异的寸长短发,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根根冲天,与流川一样颇有些不合时俗的打扮。男人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绣口一张一合间,惹得流川满面含笑,碎发下剑眉轻挑。那笑里没有生分的意思,倒有几分嘲弄的意味,显得二人很是稔熟。不是凡人,泽北刚这样一想,眼前一阵人影交错,眨眼之功,二人已无影无踪。
    “哥儿,烟丝给你包……欸,人呢?”
    桐油丢了魂似的泼洒一路,尽头传来最后一声闷响,油桶倒摔在门槛上翻滚。所剩无几的油脂激烈地来回震荡,黏着桶壁无声地往外流,一滴赶着一滴,一线串着一线,终究是留不住……
    无人的空院里,泽北的不安成了真。


    IP属地:四川38楼2018-03-02 1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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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制鞋(嗔·下)
      夜空变得又长又窄,死亡充满杉木的清香。一底两帮围拢三面,严丝合缝地包裹,一如人生最初的襁褓。或许棺盖一钉,辞别了世间最后一缕光线,这睡棺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都会一下子缩回婴孩模样。他本是从那无中来,终于也要回那无中去了,只是活着的人不知道。泽北躺在寿材里胡乱琢磨。
      流川已走了三日,泽北白天不出门,夜里不进屋,他睡在院里,睡在棺里。很早以前,专做阴阳生意的斜木匠,打好了棺材都会替人进去躺上一躺,与旧日挖坟匠亲自躺坟验坑是同一种讲究。而今是无有所谓了,但寂寥的院里,唯有这口寿材最教泽北着迷。他躺了进去,鬼使神差,就再不想出来。生老病死,仿佛只有末一字意境最好。
      棺材内深不过十余二十寸,从外往里看是浅,从里往外看,世界都不见了。近在咫尺的两帮似有无限高耸,如枕边的两面墙,直要砌上九霄,单仰面留给泽北一块方而矩的天。那狭长的天一会儿如棺盖般迫在眉睫,钉死了槽口,压得他再起不了身;一会儿又如梦一般缥缈辽远,枕棺而眠,他应该在地底六尺,永不再见天日。
      黑暗中,泽北睁着一双眼,半轮寒月探进四合的天框里。他一动不动地望着,想起那月中仙女殊是可怜。要是能打口棺材送她,不知她愿要不愿要,能够结束总是好的。泽北躺着,想着,心平气和,信马由缰。三天来,数不清的奇思异想就这样任意泉涌,披拂一下河底的水草,抚弄一下岸边的礁石,又涓涓地往前流,漫无目的。
      泽北广阔的心流无所不包、无所不及,除了那一人——他再未想过流川。他理应体会到的痛苦也好愤怒也罢,从他钻进棺材的那一刻起,似已一并入殓,掩埋在他心中本属于流川的位置。清醒时,他平静地思索,谈不上喜怒哀乐。昏睡时,他疯狂地梦魇。梦中地动山摇,四野隆隆作响,天上雷嗔电怒,脚下火蛇乱窜。到处是奔逃的人群,丧尽理智,发出各种各样的怪叫。皮开肉绽的脊背、血迹斑斑的头颅、瞎了的眼、惊恐的脸,无数人死去。横飞的血点比铜钱还大,热烘烘地溅到泽北身上,他抹一把脸,黏。黏得发腥发臭,黏得他睁不开眼,绊倒了,坐在谁肠穿肚烂的小腹上,挣扎着要站起来,两手一摸,足下是一双柔软的鞋。


      IP属地:四川40楼2018-03-08 1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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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咚咚、咚咚咚——
        泽北在一阵敲门声中醒来。天光大亮,他想不起自己是何时睡去的,但他听到了第一声门响,然后睁开眼,望着空荡荡的四方天,等来人自行离去。敲门声由弱渐强,敲累了,又由强渐弱,周而复始,只是不肯掉头走人。
        一只手搭上棺沿,缓缓撑起一副僵硬的身子。两脚沾地的刹那,泽北一个不稳,撞翻了斜倚在棺头的厚重棺盖,惹出一声巨响。敲门声随之中止了片刻,旋即又如骤雨般落下。
        两扇木门合拉开一人宽,门外露出一张兴高采烈的脸来,泽北见了只觉得危险。那笑里有他不堪碰触的禁忌,越是避之不及,越是会找上门来。头顶像悬着一根尖锐的木楔,摇摇欲坠,泽北面沉似水。
        “泽北哥,早。”
        锁儿笑着仰头招呼他,依旧口齿不清,话尾不知究竟是问了声早,还是问了声好。前次泽北专程抱他回去,古家人有些不好意思,觉着自家小儿给他添了麻烦,将孩子禁足有日,今儿怕是解了禁了。
        泽北堵着门,一言不发,锁儿却不曾觉出异样,招呼一打,瞅准他左腿边的空隙,照旧轻车熟路地要往院里钻。
        吱嘎一响,泽北猛地回掩了左侧的门扇,差点夹住锁儿正往里迈的前脚。门扇撞在门槛上又弹开了一点,只把锁儿挡了回去,倒退着踉跄两步,如一只瘸腿的鸡,颠三倒四地胡乱蹦跶,才勉强站住。
        锁儿受了惊,重又仰起头来,疑惑地看着泽北,再笑不出。
        “……我找大哥哥。”
        “……”
        泽北默不作声,锁儿梗着脖子,透过他两腿间的缝隙朝里张望,不见流川人影,又试着唤了一声,终才有些恍然。
        “泽北哥,大哥哥呢?”
        “……”
        “下午,他在不?”
        “……”
        “明天呢?”
        “……”
        “后、后天?”
        “……”
        锁儿越问越不安,声音颤颤地小,眼眶层层地红。泽北沉默得可怕,额上青筋一抽一抽地跳,仿佛皮下囚着一条行将破蛹的活虫。
        锁儿畏惧着,畏惧泽北死一般的缄默,也畏惧那缄默暗示的不详。他忽地捏紧拳头,惊声厉叫,像是要吓退心中无形的害怕——“大哥哥还回来吗?!你说话呀!他不能走!那仙女还……”
        砰!泽北摔上了大门,震得锁儿一屁股跌坐在地,嚎啕大哭。
        头顶的木楔訇然坠下,一锤一锤,从脑髓直打入脚底,掘地三尺,破棺曝尸。泽北绰起条凳,在锁儿撕心裂肺的哭声中,砸尽了院中一切可砸之物。


        IP属地:四川41楼2018-03-08 1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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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森森低垂,一夜一夜,天地似不曾变动分毫。泽北靠着檐柱,坐在正房前的石阶上,他听得到那仙女的低泣。
          他自己的眼却是干涸的,默看那身白衣,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传说佛一出世,即行七步,步步踏得莲花生。泽北数着,他也走了七步,从院门行至檐下。所过之处,狼藉不存,摔烂的壁架、坍塌的凉棚、裂口的寿材……一切都在复原,完好如初,仿佛他所做的不是修补,而是径直倒回了时间。覆水能收、破镜能圆,多么可怕的力量。但他不是佛祖,泽北想起来了,他是野狐精。
          泽北倏然起身,一抡胳膊,搡开眼前人,不去看那双近在咫尺的眼。他闷着头,要往外去,刚迈了一步,本应被他抛在身后的人,又一次移形换影般挡在跟前。
          泽北深换一口气,只手用力地捏了捏额角两侧发胀的太阳穴,满面痛苦。“你还回来做什么?”
          “我为什么不回来?旧识有难,架不住人央求,难得拉他一把罢了。跟着去了,才晓得根本是捅了大篓子了,耽误这些时日。”
          耳畔波澜不起的声线,刺激着泽北的神经,他恨不得提着他的衣领,逼问他到底有没有心!他惦着别人的难,可惦过自己的情?他架不住别人两句央求,自己毕生之诺,倒能心不惊肉不跳地一笑了之?怨早就积下了,火线一着,一路噌噌的往回烧。
          “呵,人?”泽北嘲讽道,垂着一双手,他不想碰他。
          “你看到了?的确,是竹精。成精之前,是株没腿的竹子,哪儿也去不了。成精之后,照旧是株空心的竹子,四海逍遥,谁也留不住。”
          “呵,那你呢?”
          “我什么?”
          “你又打算戏弄我到什么时候,再去别处逍遥?”
          “……戏弄……”
          “怎么,不是?那你说,你还回来做什么?来看我笑话?来看我为了和你相好,又做了什么蠢事?你看着我为你去求长生,为你的一双鞋患得患失,你究竟是什么心情?!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当我是什么人?!”泽北言辞不善,夹枪带棒。
          “这么说,我要是不回来,你倒遂了意了?”
          “……”
          “还你。”流川凭空拿出一双鞋来,泽北认得,是他手制的木屐。
          他伸出手去,有力难接。流川松了勾着屐耳的手指,望他一眼,无言,撤身而去。木屐滚落泽北手中,如两块烧红的烙铁,烫脱一层皮。这就了了?他还痛着恨着,他就这么昂着头,倨傲地走了?泽北哐当扔了木屐,一把拉回流川,撞进怀里,扼住后颈,低头就咬,咬痛了他的唇,咬破了他的唇。一线血水汪汪涌进嘴里,泽北不知餍足,更探进那倒流的血泊中,利着两排牙,撕扯他的舌。还穿什么鞋,还许什么诺,他就要他,要独霸他,喝他的血,吃他的肉,活活生吞了他,不比一根红线强上千百倍!
          流川痛得直打冷颤,却丝毫不思反抗,勾着唇角,竟是笑的。泽北紧紧箍着他,为来不及吞咽的血水呛得脸色发白,也丝毫不思松口。三条毒龙在那血肉之躯中大肆兴风作浪,一名贪爱、一名痴求、一名嗔妒。拳头大的一颗心呵,搅得天翻地覆,痛苦又痛快,痛快又痛苦,谁也别想逃出生天。
          流川的血一线一线地外流,泽北周身热血也一股一股地上涌。喝下去,又涌出来,血盆的口兜不住了,红汁似的往下滴,浸湿脚下的一双鞋,又暖又黏。
          那异样惊扰了泽北,血污着一张嘴,蓦然俯首——软布细料,白底黑帮,不知何时替了原本经年的旧麻鞋。
          泽北瞠目结舌,头顶如炸了一记响雷,松了流川,一阵眩晕,浑不知身在何处。耳畔万籁俱寂,形同失聪。
          “为什么现在又……”
          “不是现在,是很久以前。”
          泽北循声再抬首,院中已乾坤暗换。流川身后骸骨如山,一具具骨架尚在,一身身裳衣尽腐、皮肉不存,唯有那一双双鞋恒常不败。如小鬼一般,缠上了,至死走脱不得。成堆的白骨,成堆的鞋,不可胜数,却只有一个模样,那模样就在泽北脚下。
          “鞋,你早试过了。一试,与我便是永生永世。业障因果,何曾以生死为界。你若不执便罢,若想亲见,必得实心,无中生有的法子我没有。倒是一早就跟你提过,心取直,思取曲。欲求长生也好,决意试鞋也罢,再是深思熟虑,仍不过是抉择。所谓抉择,到底是思考的结果……这个,才是你的心。”流川说着,抹了一把殷红的唇,摊开手来,一口稠血,浓得化不开。
          泽北不知惧惮流川身后的累累枯骨,那么多的前世,他半分记忆也无。恍若他者,永远隔着一座渡不过的桥。他反倒在意流川的那点血那点伤,血刚抹开,又快速回涌,大大小小的裂口一扯更深了。泽北望着,满嘴都还是那腥甜滋味,一咽,又知道心疼了。
          不由自主,他握了流川唾血的手,掌心合掌心,温着暖着,连血也不凝。
          “多少世了?我一点也想不起来……”
          流川难得露出一丝苦笑:“一世、十世、百世又如何?这辈子数清了,下辈子又不作数了。那身金甲上一世你纵惜之如命,这一世见了,不也像看别人的故事……莫可奈何。”
          流川一叹,泽北却是一惊,手上一僵,流川自是感着了,脸上的笑似苦还甜。“不错,那是你,全是你。一世,你壮志凌云,沙场扬名。可你青梅竹马的女人,跟你却是有缘无份,早早从了父命,伴了君王。你一生为国而战,也为她而战。对我,不过又爱又恨,爱我无所不能,也恨我无所不能。你利用我,也提防我,总是疑心有朝一日我会倒戈相向。我说天行有道,若不是你,我不会插手。你不信,竟在霸业垂成之际,作下巫蛊欲除掉我。可惜……终遭反噬,咯血不止,在我怀里死不瞑目。”
          “一世,你出身没落世家,写得一手好文章,功名本唾手可得。你中秀才那一年,令妹也入宫选了秀女。眼看家族复兴指日可待,孰料妹妹一去音讯全无。你无心备考,变卖祖产各方打听,折腾三载春秋,才知妹妹早就枉死宫中,连皇帝的面儿都不曾见着。你自此发誓不事权贵,再未踏足京畿一步。一杆秃笔,落魄一生,你靠话鬼写妖糊口。那些写八股的读书人自封正统,瞧不起你,你倒与我做成一世知交。不光是我的故事,我说给锁儿的那些,也都是你写的。可有一个字,你听来耳熟?”
          “就连我也曾以为,前尘往事轮回流转,你绝计是记不得了。可又真有那么一世,你什么都想起来了。那一世,你落发为僧,一心向佛,修为不浅。常于山寺后的一处悬崖上,面绝壁而安禅。我怕你真能得道,了脱生死,有意在山里遇过你几次,你看过我几眼,一生不曾和我说过一个字。你果真极有慧根,竟在禅定中彻悟轮回,照见自己数不清的前世。自然,也见到了我。你知道我是谁,知道你我之间所有的事,也知道你脚上早有一双脱不掉的鞋——你横心自戕。只有我明白,你不是要向佛祖证明你的道心,你是要向我证明你的决绝……”
          “荣治,你并非世世甘心伴我左右,更绝无可能世世恋我慕我。但我从来就只有你——是我,不会放你走。”
          千纠百缠泥足深陷,红尘孽债易惹难消,流川的唇角挂着一朵诡谲的笑,渗着血,啖了心似的红。


          IP属地:四川42楼2018-03-08 1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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