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堂下卧麒麟吧 关注:9贴子:184

楼倚暮云初见雁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18-07-03 01:20回复
    迁至新宅第一日,仿佛战役暂停,偃旗息鼓,我一味地感到疲惫。
    困。困得饭未潦草吃,登堂入室,一心渴睡,睡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整两个时辰。不管了,平阳,陈留,再或是其他,谁来我也无心见。朱门深深,庭院寂寂,无人的,冷清的,虚伪的府邸如哀荣。我在其中沉睡,睡得不愿再醒,——醒来是黄昏,冬日里天晏得早,鸟雀归巢,不见一丝活的影,唯有殿前一炷兜末香,婷婷袅袅,袅袅婷婷。
    深呼吸,令着烟沉入肺里去,凉气挤在隔膜中开膛破肚大杀四方,我坐在床沿,有些觉出冷,锦缎顽固地把人拥住,恍若一捧雪。
    有人叫门。我想起来了,她说过他今日要来。燕昭?是不是这个名字,我只半梦半醒。
     


    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18-07-03 01:48
    回复
      上旬的某一天,平阳在一个宴席的空档向我躲藏的老槐树招了招手,我在廊下现了身影,跪在她身前,她跟我说,阿昭,你帮我盯个人。
      彼时我还只觉这是个极为寻常的任务,毕竟她这几年愈发喜欢跟人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直到日前影卫首领告知我,我将从平阳的别苑里搬出去了,并抛了我一个蜡丸,告诉我将去这里。
      屋子虽住了好几年,都收拾妥当,也不过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布包而已。我站在窄而矮的屋里,窗户纸也不知道是我和我前头多少任兄弟修修补补过的,几缕天光百折不挠地透进来,非常的暗,白天也要点灯。我这时候点起了一盏,将蜡丸在指间一碾,里头的纸条便显露出来,上头写着三个端端正正的小字儿:左无浙。
      信手把它在火间一撩,泛黄的纸张在灯焰里只闪烁了一下。
      我想了想,把墙上弓摘了下来,用一裹白布缠好,背在身后,把补丁过几次的被褥留给了下一任接班的兄弟,离开了这间住了七年的屋子。
      “叩叩叩——叩叩叩——”
      作为一个影卫,我当有锲而不舍的精神与无尽的耐心,于是在第八次叩响这宅邸大门之后,我将门环往门锁上龇牙咧嘴的镇宅兽首门牙上一扔,飞身上了院墙外的一颗青杏树,熟练地攀上了墙头。
      洛阳官宅的墙头都差不多一般高,新砌的砖瓦又很密实,行云流水地用靴底尖在上头借一借力气,人已落在院墙之内,在裤子上拍拍灰,甫一抬头,正一人官服新装,睡得惺忪潦倒,神游般朝门走去。
      “?”


      4楼2018-07-03 03:09
      回复
        我困得厉害,竟一睡至此,未换朝服。方才是美梦,醒来仍觉还不够,思绪留恋,辗转梦里不愿醒。白,全是肃杀杀压人眼睛的白与冷清,冷峭寒冽,静有残叶婆娑声,院角一排敞口瓷缸蓄海棠,徒有其名,丁点颜色也不见,只是灰头耷脑地败落着,在这刻薄的西风中强行高兴,手舞足蹈。
        他来得未免不是时候,趿着鞋往外去时我在心里暗想,但既然来了,总不能令他在门外久候。
        “来了?”
        他也果然未在门外久候。我低着头,先看见他的黑靴,是常见的款式,往上看,见着他的脸,是很英俊的少年的脸。我冲他咧了咧嘴,算是笑,像招呼一个朋友,再多的没有一句。——关乎于他,平阳所豢养的一名死士,我不该纠问太多,而关乎于我,也似无须我多加赘述。我上下把他扫了一遍,这一眼代替了许多其他没说的话,冬日的风困囿在这园中,把人的力气都一味地速冻住了,什么都慢,慢如今岁僵死的树与荒草,一阵风过,捎带着几朵残雪,有干瘪的枯杏落在地上,簌簌梭梭。这少年站在我的身前,似乎比我要矮一点,我低眉,透过方才未醒的梦境看他,他眼神明亮,像雪下蛰伏的虬埋根枝,带有一种沉默孔武的生机。
        我几乎错觉,将他归入我美梦的其中部分,惊醒时很骇然,心跳隆隆响。
        “我给你留着门的。”
        捡起那颗枯杏的时候我说。
        “你是平阳公主派来的人,想什么时候进来,就什么时候进来,我的官邸永不落锁,——你住这儿,”这一间是平阳选的,我替他把门推开,因是新居,还没什么陈设,该尽一尽地主之谊,我想了想,补充,“缺什么就和我说。”


        6楼2018-07-03 14:23
        回复
          他同我笑了,我要不要同他笑回去,我真琢磨了一会儿。就像卖火烧的老板问我要不要多包一个的时候,我总就是这么踌躇的。
          我随他进了那指明钦点的屋内,人字天花挑起的拱顶不似影卫旧所那样低矮,榻摆在一排直棂窗下,现时正是午间,天光照得极敞亮。
          一条腿曲着,半跪在不高的榻上,打开了朝向院内的窗,对面的一间屋子窗也半敞着,格局和这间是差不多的,窗下头的西府海棠强打着精神,万分尽力地舞动起沾了茶黄的枝叶。
          他真的很不会养花草,我想。寻常人家宅邸的花也比他墙脚的贵种开得好。
          不落锁的话就算是官家邸也会遭贼的——但是我将要住在这里了,便也不会叫三脚猫的飞贼招惹此宅,所以想了想,也没有反驳了他。
          我把窗合上,翻身坐在榻边,他站得离我不远不近。我好像突然想起我的任务来——这次的登堂入室也太堂而皇之得像跟平阳去谁家作个客。于是这有些玩忽职守的监视者暗地里挠了挠头,然后把手摊出来,摆出一个邀请的姿势,擒住了他的袖,在里头摸了一摸,却也空空如也,他当真是从榻上才歪醒过来,不似装的模样。
          “去你屋看看。”
          松开了手,我合了刚打开的窗,从榻上站起来。


          来自iPhone客户端7楼2018-07-03 16:32
          回复
            很快,简捷,而且有力,他的掌心干燥,一桶冰随着这干燥的一触坠入我的胃里,砰,战栗打通脊柱内腔向天灵升腾,我旋即想到,这就是他来这儿的任务。我只好挂上一个走投无路的微笑作为回应,够了吗?很坦然地,摆出引颈就戮的样子,献上无尽贴心,自投罗网的服从。
            雪细细地涤荡着甸落下来,零星的雪霰落在窗棂,温柔得叫人心烦意乱。其实他可以更理直气壮一点,这样我就有清晰的理由去继续保持恨意,但事实是他这般客套,彬彬有礼,甚至于带着一点儿年轻的,男孩子的痴气。这令我们的关系变得似乎有些奇怪,——远不及是朋友,比主宾却似乎来得更为亲昵,他的手指的触感仍滞留在我腕上,好像是一个无形的软制枷锁,我在雪中领他走过庭院,将那扇雕着花的木门推开,——雪腻踏着在枝上缠结,跌堕,可盘枝的喜鹊却仍不识疾苦地立在梢头,永啼无声。
            “请。”
            香炉内的几缕白烟们败坏廉耻,不遗余力地纠缠上来,一派狼藉,我有些讷讷,耳朵给烫抓住了。
            “我......”,我开始不安起来,“我刚醒。”


            8楼2018-07-03 20:56
            回复
              黄豆大的兜末香从香炉内争先恐后地满溢出来,像被放逐了喧宾夺主,奸猾嘴脸的小人,在斗室之内耀武扬威地占据每一个角落。他们飘到武人的鼻息前,发觉我是那个渗不透铁壁的,便气急败坏地打了个转,从息下偷溜过去,晃成一道朦朦的灰白烟雾。
              我用衣袖拂乱他们,像他乱七八糟的衾榻,和他乱七八糟的神色。
              手在他的脉门上扣了一扣,就能感觉到血液与生命在这个躯体里竭尽全力地奔流,他们是那样锲而不舍地奔涌着,使这个躯壳的,而他们终将变得孱弱起来。
              他或有一天会迎来那不怕苦不怕痛,红尘中一路奔来,也要为他熄了香的痴儿。
              但我不是。
              我注意到他的指节侧有一些茧子,一些是拿笔的,还有一些散乱的,不知来处的痕迹。但他的虎口并没有茧,这着实让我感觉到满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囚徒比会舞一手好剑的君子,于我着实是少了许多麻烦的事情。
              “我叫燕昭。”
              我如是将头微微一歪,同他说——这个动作我着实学的是平阳,然后微松开他纤弱的手腕,却没有撤开一个应有的距离,摸了摸玄衣的袖,里头一把寒光粼粼的短刃就贴着小臂内侧,滑入他的手中,我拢着他的手掌将它寒铜的刀柄握紧。
              我九岁那年来到洛阳,平阳送我的第一份礼物,就是一对双刀。这七年以来,它们是我唯一的朋友,如果不算上那把日夜高悬的金弓的话。
              它们一把叫无,一把叫幽,无埋在右袖里,而幽藏在左边。
              我用“无”杀人,却私心地不让“幽”沾上一滴污浊的血。右手所出的刃是杀人刀,而怀揣的一颗心,却在左边。
              “它叫无。”
              我用这没有一颗宝石镶嵌的刀柄在掌中与他打了个招呼,就好像不是一个似有似无的威慑,而是真心真意地介绍他们认识一样。


              10楼2018-07-04 01:57
              回复
                看来他更擅长用刀说话,我学着他的语言将这名为“无”的刀柄握住,冷冽的,历历鲜明的疼痛里他和它异口同声地贴着我的血管低语,我冲他点头,微笑,示意我听懂了。
                刀不是我的武器,我幼时只练过剑,作为王子,我的剑不必也不应沾血。而恰因如此,时至今日,我连剑也趋荒芜,——出于人所天然的自我保护机制,我下意识地躲避着所有铁与鲜血,——在客套的微笑中我看着他的眼睛,眼睛是我比刀更为熟稔的一门语言,没关系,我笑得近乎于哂,燕昭,抑或者平阳,我连命都在你手里,你还担心什么?我将刀柄紧握,如同握住铜制的一方权柄,——这譬如折辱的严酷一握里,或包含有我所不愿解读的无言之哀:我在平阳心中,早已褪去人格,同这杀人之凶器无异,仅做一席棋子而供驱驰所用,但她这样的情绪,究竟是狂妄显白到了什么地步,才能令她所派遣的这位少年亦耳濡目染,如这般对待我呢?!
                压抑着的雪日,屋里有粘腻而不自知的冷。
                我的脉搏,因为他这一扣,而更激烈地跳了起来。血汩汩地责难着追问,要将我剖开吗,这锐可解腕的一匹尖刀,我只怕你会失望,因我远非世人心中所臆想出的样子,可是,如果你要,它快乐地和它隔着我的掌心打招呼,我也没什么好不赞同。
                “燕昭”,我没有将刀放开,他的手仍覆在我的手上,“我官拜治粟平准六百石,照理,你见我应下跪。”
                耳根处暴乱的红色蔓延开了,一如炉中乖觉的兜末香,踞着人的手足攀升。
                “不过我不需要别人跪我”,我从姓魏的兄妹手中借来这柄权势,借以暂托灵魂,又强以绝对的自尊把它吹鼓,我悲哀地想道,这虚与委蛇的自欺一定也瞒不过他,“你可以叫我和之。”
                困又来磨损我。我撑着精神,用竭尽庄严的态度和他讲话。
                “我曾有一把好剑,可惜失落了,若有机会,该叫你见一见它。”
                这是真的,我是真的曾拥有过一把好剑,但可惜我不能像他那样把这剑的名字宣之于口。我只好将这官袍的广袖拂起,送上一截完整的手腕与臂,指着其中的一道伤疤告诉他,
                “它是一把锋利又无用的好剑,是人最忠诚不欺的朋友,直到我将它失落为止,它只杀过一个人,还没有杀死,——虽然伤口很深,但我来不及了。”


                来自iPhone客户端12楼2018-07-04 10:56
                回复
                  他的笑好像洞悉了一切,这是他故作平和谦卑的行径里潜藏的一丝自负——可他误解了我的意思,我也没有很热衷于解释的样子。我把刀收回袖中,这件趁手的杀器如他所愿,静默地回到它的刀鞘中去。
                  我着实不该跟他你你我我,这是我的过错,也应当同他保持一些距离,否则他的困兽之斗又看起来很像当年的我。
                  他让我想起初学这对双刀的时候,那时我总是笨拙而不得要领,平阳用她削黛的小刀与我械斗,她的刀快而阴狠得像一个鬼魅,整整一百零八招后我倒在地上粗重地喘息,身上刀痕渗出血迹,他们都落得不深不重,平阳捧起我的脸,”阿昭,你没有好好练习,我会很生气的。“
                  那些隐隐作痛的痕迹,他们每一块都已经愈合了,浅得连一点痕迹也没留下,封存在不能启齿的往事里。
                  关于他的庄严和无畏,我简直不禁要为他抚掌称赞。
                  “大人很厉害。”
                  “但大人好像还不太懂,要怎么在平阳的身边......”
                  话到这里的时候停了一停——我本不是那巧言令色的说客,我停下来,找了一个合适的用词。
                  ”活下去。“
                  ”这段话如果我告诉平阳呢?“
                  我将他的袖盖回到他的臂膀上,隔着袖子碰了碰他那条很深的伤口。她可不会管你身上有多少伤口,我这样想。
                  我真诚的向他提出建议。
                  ”如果你没有学会拿剑,就不要提起它。“
                  我希望他活久一点,他一提起他的剑,我就想我二哥了。


                  13楼2018-07-04 12:18
                  回复
                    原来他一肉身作鞘,这刀就贴着他的手臂藏着。我垂下眼睛,感到自己的心又一次剧烈地跳动起来,我在他的态度里生出厌倦,——还是睡着了好,梦中无需客套,更不必往来心机,缝补出连环的虚情假意。
                    “那是你的职责所在,你应该告诉她,一字不落,”他还是太小了,小得有些天真,除生死外不更他事,我有些酸酸地想,他大概几岁?有没有二十?二十岁我已改头换面去做官了,而他还在这里怀着童稚姑妄言之。
                    “不过,我猜她听后只会微笑,——这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我说的这些,她早就都知道了,这也是她教给我的。”振一振肩膊,我学着他的口吻,在他的句尾补充。“燕昭,我早就应该死,四年,甚至更早之前,这些事我不愿说,也不愿他人知道,但如果你想,会有许多人乐意当成故事讲给你听。”
                    故事,小说,演绎,还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是另一名以他者的肉身作鞘的“无”,我该和这小刀相认,难兄难弟。想到这里我只感到伤心,伤心得再有什么后话,也统统无力和他拆解。
                    “如果不配用剑的人从此不再拿剑,那么我也将永远地缄口不言,——燕昭,你并不用剑。”


                    14楼2018-07-04 13:12
                    收起回复
                      “我不想知道你的事情。”
                      他说话实在比我高深太多,而他好像自负自己有高明的认知,反复地咀嚼着我说出的话,拆解出那些本非来自于我的意思,像一只被踩了尾巴,凄厉地发出哀声的猫。
                      他说,燕昭,你并不用剑,又何知我也曾同我二哥一招一式,在北地数九寒冬的清晨学剑——但我毕竟已经不熟稔同别人说我的故事,或许我的故事跟他的比起来,确也是不值一提的东西。
                      我二哥的剑也已不知遗落到何方了,我甚至没能将它拿起来保卫一个人,而如今呢,我的手上沾了那么多血,早已配不上那剑。
                      “我是不用剑,大人好像是比我们这样的人要高贵一点儿。”
                      他的神情昏昏沉沉,两睫相簌,要合不合的样子,好像忽而清醒,又力不从心的样子。我不想再和他说话了,也实在不应与他计较他当如何生存与自处,两指在他颈后一扣,将人倒回一侧衾翻被卷的榻上,让他继续被我打断的酣梦。
                      我将他的门扉掩上,穿过那一廊强作欢欣的海棠,回到我的房间,摸了摸我裹在布包里的驴肉火烧,感觉到已经冷掉了,感到有一些莫名的委屈,耷拉着眉眼歪到床上,委屈的睡了。


                      15楼2018-07-04 15:08
                      回复
                        “你的火烧冷了”,我把那只饱得满胀的纸包拿布盖了,放在他的床前,“替你买了新的。”
                        好,他好像还没醒,我立在他的床头,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发誓,不是有意要教他听的,这并非负荆请罪,也无需他向平阳求情,我只是......,我强迫自己继续往下细想,我只是对他有些愧疚。——他一定是伤心了,无论如何,总不应对这样一个孩子口不择言,不该用自己的失去对他加以责难。他并没有什么过错,我在一种忧心忡忡,无可奈何的心情里胡乱地想,我应该要活下去,死究竟很不值当,故不应以卵击石,做无谓的口舌之争;而他,我对他所知甚少,对他而言,最好的保护应该是置身事外永不搅入其中,如前所述,我有过太多的来不及,可现在大概还来得及,——为了不牵连这位无辜的少年,我决定与他不越雷池,真正地相敬如宾。
                        这样的典故,我被自己逗得笑了。毕竟,平心而论,他待我不坏,虽有些肖似平阳,但至少不像陈留。日光落在他的发梢尖上,疲倦,柔软,而且温柔,我用一种哑哑的声音对他说一些他或许听不见的话。
                        “......我怀疑自己会死,但活着总来得更好一些,……燕昭,你的名字很好听,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对你,那些话也并不是对你说的。你还很小,有权力生气,这是很幸福的事,”黄昏又落了雪,天早早地暗了下去,风刺进窗子来了,把冷刻在人的骨头里。
                        心如死灰,我很用力的呼吸,话越来越轻下去,我应该要离开了,实际上,这些话都不是对他说的。
                        “......我不会再叫你为难,这样,或许我们都会活得更长久些。”


                        来自iPhone客户端17楼2018-07-04 16:39
                        回复

                          这是我本人


                          18楼2018-07-04 22:37
                          回复
                            我在梦里梦见一个刚出炉的大火烧,驴肉肥美而在炖锅之中发出扑扑汤泡爆裂的声音,我好像在和什么人争这个大火烧,那卖火烧的王老头一脸踌躇,我正要把平阳前些天喝酒赏了给我的金叶子取一片出来抛给他,用手就去抓那个世上无二的火烧——
                            ——门扉发出嘎吱一声响,一阵雪寒的冷风吹走了这好梦,我翻身到这榻的里侧,用被子把自己像长虫一样裹起来,缅怀我的大火烧——咦,哪里来的火烧的香。
                            有一人自以为悄悄地走进来了,一个热腾腾的火烧放在我的床边,我想等他出去之后再翻身过来拿它——它是老汤驴肉的,是街角馅料搁得最足的那一种。这实在叫小阿昭摩拳擦掌了,我只等着他再走几步出了这屋,就一个鲤鱼打挺。
                            可他竟在我的床边站定了,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话。我心里一开始还有点儿烦闷——在火烧香的勾引下压制住了,早上这人说了这样多不要命的疯话,我且听他再说些什么。
                            -
                            好像自从离开家之后,再也没有人同我说这样多的话了。
                            我在他渐低的语调中翻了个身,两搓呆毛从头上支棱起来,用手压了压,盖不平,无奈地由它去了,我拿起了那个热腾腾的驴肉火烧。
                            “左大人,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有点吵,还有点啰嗦——我没有要杀你,也没有生你的气。”
                            屋子里没点炭火,窗因为不常有人住,只是薄薄地糊了一层,他在他的语重心长里瑟瑟地打抖,一点儿也不像坐在书庐里讲课的老先生,这让我就对他有了一点儿亲近感,我把棉被掀开,往榻里头挪了挪。
                            “平阳让我看着你——你知道的吧,我是她的刀,是她的影子——她还没有要我杀了你,或许她是要我来做你的影子。”
                            我不知道是否是因为他的语气像极了家中的谁,令我能够摆出那些不敢对平阳摆出的委屈表情。我没有去拉他,也不敢碰他了,否则他又要跳起来,指责我的少不经事。
                            “你活下去,无和我会保护你的。”


                            19楼2018-07-05 00:37
                            收起回复
                              “……你醒了,”我不免有些尴尬,眼游离着弧过他的脸,往下,低,再更低,左床腿有一颗小小的疙瘩,我和这颗疙瘩叫劲,讷讷地,“那么我——”
                              我该先告辞了,我立在床前,愣愣地听着他讲。活下去,他用一种快活又轻松的语气说道,无是那把我今日新认识的小刀,他与它称兄道弟,口吻自然得仿佛他们真是兄弟,——他很天真,也很自信,我二十岁时远不及他胸有成竹。
                              我怀疑我误会他了,也许他并不是那个意思,这双眼不是骗人的眼。胳膊越过我,把涌动的热香探捉过去,黄昏时节,室内暗得很轻,空气清新凛冽,尘埃粒粒可见。我忙将他掀开的被子又掖回去,天太冷了,我试图拿捏出一个属于长辈的架子,却只是很轻地叹了口气。
                              他的被子十分温暖,我把冷冰冰的手指缩回袖子里,偷偷地心惊肉跳。
                              “我睡着了吗,”坐在他的床边,我想起一桩事来,斟酌着,从挤成一团的眉心里挤出一句,“我是说,刚刚,今天中午,我睡着了吗”


                              来自iPhone客户端20楼2018-07-05 01:26
                              收起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