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屏的沙沙声和白炽灯偶尔烧出的脆响是房间里唯一的声音。
留尔用文弱的声线把那个残忍的故事讲完，在场的人都陷入了沉默。萨圣图斯半睁着自己蒙了雾的醉眼，眯着眼睛看电视机旁边一个忙碌的小蜘蛛。
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他还以为自己早就能够冷静地复述，但无奈自己根本逃不出人类懦弱的本性。或者说omega懦弱的本性？他不由又对自己的性别厌恶。
有一些研究者就是这样，因为自己缺少了什么而产生了强烈的执念，然后在科研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原本研究beta的萨圣图斯一直都想制作出强化的omega，为的就是能够变成那样梦想般的存在。他打心眼地羡慕ray，对方有那么多优秀的资质，并且小小年纪就不再受信息素影响。他不明白ray有什么不满的，因为他自己会用全部交换。
“安。”角落里默不作声的唐格斯开口，声音有点哑，“你对她做了什么？”
“你都知道了又何必来问我？”萨圣图斯轻声喃喃，漫不经心地撇了他一眼，又盯着那只爬上爬下的蜘蛛瞧。
“该死的！她是你的姐姐！”唐格斯大骂着冲上去攥住他的衣领，“你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你怎么——”
萨圣图斯漠然地看着他盛怒的脸，青年苍白的脸颊泛起红晕，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起来还像是在强忍眼泪。这是个陷入爱情自以为是的幼稚鬼，萨圣图斯几乎要笑出声。
唐格斯悲哀地看着对方上翘的嘴角，意识到自己的谩骂根本起不到一点效果。他清楚地意识到对方的经历让他的性格扭曲，对劳拉做出的事情都是情有可原。他想起自己看老套电影的时候会觉得可怜人有可恨之处——事实上，他也是这样搪塞自己的错误的。可是，当那个可恨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爱的人身上的时候，他根本做不到平静。
不，再怎么说自己也不会伤害亲生兄弟。他突然有点慌张地回头确认唐纳斯是否还在门边站着。
他的二哥斜倚着门框，拿着手机看起来在跟别人联络。

他再次转过头，慢慢松开抓着萨圣图斯的领口的手。萨圣图斯低头看了看褶皱的衬衫，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两个同胞兄弟。
“马上就要开始了，小留尔，你觉得你能再说一遍吗？非常简短的也行，或者你直接说结论就可以。”艾迪看起来丝毫没有被刚刚的故事影响，当然，或许对掘墓人来说将死之人之外的情报都让他提不起兴趣。
留尔紧张地看着他手里的花园铲，又看看房间中央的萨圣图斯。雪花屏被切到了新闻节目，电视机壳上的小蜘蛛明显感受到了音响震动，有些不知所措地反复挪动着。
跟他长得非常相似的男人耸耸肩，似乎对这个让他不利的决定没有异议。
科尔琳把摄像头端到留尔面前，黑洞洞的镜头对着他，显示待机的白光在镜头下亮着。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半个小时前，原本虽说算是黄金时间的新闻联播收视率突然暴增，因为线路被人劫持，播放了明显不是该播放的东西。
视频里一个长得像是最近一直被各大传媒盯着的医者，萨圣图斯·鲁尔瓦斯的人坐在凳子上，他看起来刚打算说什么，画面外面突然发生了别的事打断了他。随后一颗子弹正中他的胸口，大量的血液喷射在摄像头上。
摄像机被什么东西撞倒，斑驳的血/迹之间能看到很多挪动的腿脚和飞溅破碎的玻璃，似乎是什么人在争执打架。收音里不断传出枪击和搏斗的声音。有个人摔下来的同时砸翻了镜头，让它朝着水泥房间的天花板。联线切断前，一个人串着一把利器的头飞过不偏不倚地砸在机器上。
“啊！我花了不少钱买的摄像机——”
“自作自受。”科尔琳肩膀上中了一枪，却还不忘嘲讽她的上司，“让你不要用铲子叉人，恶趣味遭报应了吧。”
仓库区本来就不大，这地方作为审讯室一共也不过一百平方。原本如果只有门口闯进来敌人的话，凭他们几个的身手自保是不成问题的，只是没想到对方找到了进另一侧的路，直接从单面玻璃破进来，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不过除了科尔琳一开始为给艾迪挡枪之外，其他人没有受伤。唐格斯诡秘多变的近战方式让旁边拿着铲子的掘墓人都有些心惊。这种变化多端不按常理出牌的格斗方法一定是实战经验的累积，高爆发的攻击和敏捷的闪躲行云流水干净利落。当然，也不是没有缺漏——
“花动作太多。”趁乱离开房间内从对面仓库顶上狙击的唐纳斯习惯性地评价他弟弟，“刚才那个人你不要转身起跳明明就能杀了他，非要给他留出手的时间。”他拉过唐格斯的手撩起袖子看伤势，还好只是破了衣服。他叹了口气转头，从满地血/水/尸/体的房间里蹚过去：“梅森先生，给他收尸吧。”
留尔是唯一剩下的，萨圣图斯和夸克一开始就被来的几个人护送着逃走了，连随后狙击的唐纳斯也没找到他们离开的方向。
绿色的眸子没了以前含着些懦弱却发亮的神采，空洞暗淡地望着上方。他的嘴还微张着，不知道想说什么。被枪击的当时他肯定没有马上死掉，但是他们几个谁都没有时间，也没人能去听他最后想说的话。他在混战里有没有发出悲鸣，或者有没有尝试挣扎，都没有人知道。
这个来自尼日利亚的孤儿，为了别人的复仇卷入了悲剧，又在悲剧里死亡。他记得萨圣图斯的故事，对他自己的却一无所知。
“带到后备箱里赶紧走吧，新闻上拍到这个了，就算是做样子警/察也不会坐视不管的。”科尔琳捂着鼻子把那具小omega的尸体扶起来，唐纳斯把他背上。

半个小时后，各大社交平台上上传了各种事件相关的图片、文字、报道和谣言。作为被派任调查洛杉矶黑/帮的官员，文森特压力很大。才不到一个月，他之前的老伙计西恩已经被干掉，组织也被人接手，如今又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既没有眼线还需要了解全貌上报给副总统……不如连夜潜逃做回老本行算了。
“先别管那么多，让公关部把东西都撤掉。”他的同僚用马克杯敲打桌面，半满的杯子里咖啡溅在发烫的电脑上，“再想点对策，起码让明天早上的记者提问好看一点。”
文森特怏怏地去办，中期选举结束已经将近一年，很快就是第二次大选。上面的那位坐不住他们也跟着完蛋。上帝，只求洛杉矶这次之后能够平静点，黑/帮也别这么暴脾气了。
不过他的请求传的到上帝传不到恶魔，起码“死神”不会听他说话。zack正骂骂咧咧地说着要冲进萨圣图斯的地方把他的窝斩个稀巴烂。之前唐纳斯在萨圣图斯身上放了小型的定位仪，现在看来对方正逃往郊区。
“不要这么冲动。”ray下意识地摸自己脖颈后面之前植进芯片的地方，“这几次和萨圣图斯交手看来，对方是有谋略并且后路安排地很完善的人。哪怕事情不是他所料那样发展也能够脱身。”
丹尼尔有些心虚地耸肩，毕竟上次萨圣图斯断臂要不是他帮忙，可能那家伙早就落网了。

zack看了一眼逐渐要消失在追踪范围外的红点，又看了眼蹙眉的少女，一屁股往沙发上一坐索性不管了。
唐纳斯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正把膏药糊在唐格斯小腿一处青紫，同样劝他弟弟先冷静些：“他已经穷途末路了，这种时候我们更要小心……你先别急着反对我，想想那些人都是谁，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杀了留尔但是不对我们下杀手。”
唐格斯龇牙咧嘴地让他上药：“就是穷途末路了才要乘胜追击。那么多人冒着必死的决心过来却没有全力剿灭我们，肯定是萨圣图斯的死忠只求救出他们老大！”
“如果他们没有跟踪你们，仓库是怎么暴露的？”ray突然开口，她也看着屏幕上闪烁的红点，“如果是他的死忠，怎么会耽搁了一会才去救他？”
“你觉得有人通风报信？”唐格斯被冒犯地站起来，又被他哥按了肿的腿坐下，依旧不屈不挠地，“你怀疑我们有叛徒？”
ray淡漠地看他，并没有计较。她一边思考一边回答：“哪怕是巧合，他们又是怎么知道审讯室从另一边也可以进——那边的仓库还放着监控仪器，是监控完备而且有密码锁的。”
她的话诱导性太足，连zack都跳起来抢答：“那个埋棺材的！？”
ray没有回答他。艾迪这会忙着把科尔琳带去医院，顺便把留尔的遗体放到他的工作间里临时保管。
“肯定是他！那家伙杀了人就埋实在太没意思了，看着就让人烦躁。”
“正好这次可以试一试。”ray终于顺着他的话说，听起来是想看看艾迪是不是内鬼。
但她还有自己的想法，丹尼尔知道。Rachel从来不会管别人的死活，她准备计划的时候永远都只是一副漠不关心的冷淡，这幅凝重的样子只是假装。但她为什么假装，医生却看不透了。少女正从他的试验品脱离出去，逐渐离开他的操纵。他感到不快的同时又很期待。

“沿着公路一直开就行了。”
“加德纳小姐，我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我们不雇人干这个？好像每次事件都是核心成员去解决的啊？”作为司机的唐纳斯换上自动驾驶系统，舒了口气。
“不啊，我们有找人干普通的事情。”zack因为自己嚷嚷着非要跟着去，被ray赶到后备箱里蜷着，还不忘跟车里人搭话，“你以为港口那些装’医疗器械’的箱子是我们自己搬的吗？”
ray在副驾驶默默点头。
“沃尔克峡谷，位于洛杉矶郊外……海拔较低的山峦延绵不断，长满了成片的香菱草、薰衣草和小苍兰。今年降水量比较多，是十几年一遇的super bloom欸！”因为很满意自己坐在小ray的正后方，艾迪一路上都在喋喋不休。
唐格斯凑过去看他的手机，图片上黄色橙色的花簇在一起，开得热烈浓密：“这算是公司团建吗？萨圣图斯真的会跑到这地方来？”
“从他们的路线来说是这样。虽然追踪消失了，但我推测应该是在花谷附近。”
一直依靠蕾切尔推理思考的一众并没有异议，zack和威廉姆斯两个还当是来试探艾迪，也就随他把脑袋探出天窗大呼小叫：“哇——”

公路两侧是漫山遍野的花，草绿色带点墨绿的土丘上铺满了大片明黄鲜橘的花毯。蓝紫色的薰衣草夹杂其中，为这一份暖色的浓艳添上冷色的点缀。山花并非整齐地人工铺就，而是肆意生长着，甚至马路边上的缝隙里也钻出小小的花来。娇小的花朵簇拥在一起绽开，远看只有大块的色调，配上悠远晴朗的蓝天，宛如一幅油画。
“适合养老。”唐格斯现实地下定论。
“就停在这。我们下去，你观察周围。”蕾切尔给唐纳斯下指示，“注意信号和耳麦，需要的时候立刻赶过来。”
“你自己也小心点。”毕竟昨天才见过一个人的尸体，唐格斯走之前下意识地提醒他哥，两个人对这种不熟悉的关心都有点尴尬。
几人把zack从后备箱拉出来，缠着绷带的男人一边揉小腿一边跟他们往峡谷那边走。唐纳斯目送他们走远，才拿出对讲机。

“噢，这里还真不赖嘛。”zack从他贫瘠的词汇量里挤出来一个not bad，已经是对这地方很高的赞美，“这么大的地方就我们几个怎么找啊？”
“唐纳斯在车上看追踪信号，等。”ray站在山坡下的石子路上。最近几天都没有下雨，路面干燥起尘，稍微走几步黑色的小皮鞋上就沾了灰。
艾迪已经蹦蹦跳跳地爬上了小土丘，在花丛中间东张西望：“这里真的好适合做墓地啊——”
“完全不行吧，这里是旅游景点。”在场可能是唯一靠近正常人范畴的唐格斯制止他的想法。
“那如果死在这里的人，是不是能允许我埋在这呢？”艾迪笑嘻嘻地捻下一株香菱花，和罂粟是姊妹花的橘红色香菱因为大面积地铺盖，开出一种纯洁却邪恶的美感。繁杂的花朵几乎像潮水一般把人卷在其间，绿色的大地吸附着将一切牵连的生物都吞进这片土地浸没。
甚至蕾切尔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掘墓人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枪来，双手才碰在一起就发出了枪击的爆响——“砰”！没有装消音器的格洛克发出一百五十分贝以上的响声，靠近山坡没带耳罩的三人几乎一时间听不到声音只剩耳鸣，惨叫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响起的，细微地就像虫鸣。
“我说，不要在这么好看的地方埋伏别人啊。”艾迪几乎没有影响一样从山头跳到另一个山丘，他踩住对方的伤腿蹲下身，“你看，火药把泥土的味道都掩盖了。”

原来是这样，蕾切尔这才意识到梅森都是怎么熟悉黑暗的。气流和夜视能力通过训练能够达到人类极限，除非天赋使然不然大家都差不多。但是微尘和泥土的气息却不一样，想必爱德华跟现在的自己一样能够明确地辨认气味。不过她只是分辨信息素而已。
金丝楠木的味道散开，冲淡了枪口火药的迷烟。通常情况下omega是无法使用信息素压迫别人的，但是这股高级棺材板的味道明显夹杂着释放者的威胁：“我还在等小ray带我去找能埋的尸体呢，你们不要在这里妨碍我好吗？”
唐格斯望向艾迪说话的方向，低矮的草丛间果然是有穿着草皮带着花瓣的敌人。要说明显不仔细看也是发现不了的，但一旦怀疑一下子就能辨认很多，想必对方也只是打算突袭没有一直埋伏的意思。他刚想开枪击毙对方，就看到zack不知道从哪窜过去，凌空落下一刀。人头“噗”一声滚出来，鲜红的血液洒落在明黄的花丛之间，还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看见同伴死了，剩下匍匐在地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反正地方暴露索性都站起来射击。除去伤了腿的那个剩下七个人，自动步枪的火力势必会交织出一片弹雨。但在那之前蕾切尔的左轮连续射出六发子弹，基本全部命中要害。最近的那个也被唐格斯一脚踹翻，抵着动脉斜擦一刀送上天。
“幸好我让珍妮弗把这里提前封锁了。”蕾切尔重新装子弹，叹了口气，“走吧，唐纳斯刚刚说在峡谷底下的木屋里。”
“诶？我们不用问他们什么八卦吗？还想好好闲聊再杀了他来着，早知道直接一枪打死了，真浪费啊～”艾迪也用花园铲把那个多痛了好一会的倒霉蛋结果，从山坡上滑下来跟着走。
可能是昨天的内鬼推论影响了两人，一时间没人接艾迪的话。他又不甘寂寞地开口：“等会结束了以后能把他们都埋在这里吗？”
“结束了以后再说吧。”蕾切尔从山丘上跳到下面的腹地里，指着最远处一个看上去刚翻新过的两层小筑。

小型的双层洋房大开前厅和后院的门，山谷里积攒的阴凉风流肆意地穿堂而过，木质大门有些不堪重负地吱呀s吟。会客室的老爷钟响起来，迟缓沉闷的金属响声一下下敲击。
“小艾尔，死亡和变成**哪个更恐怖？双腿和双手哪个更重要？视觉和听觉没有哪个还能继续生活？”
少女披着赭红色的披风，双手交叉抵住下颚，十指交叠，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她无表情的脸上一双惊恐的眼睛格格不入，眼眸盯住的地方是一个被绑起来的男人，双手的指甲已经被拔掉，鲜血淋漓。
“我说，如果做不到的话，就不要模仿她，劣质品！”枪托破空的声音从耳边响起，随之而来的冰冷合金狠狠地撞在她脸上，直接把她拍得转到一边，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说着不在意就不要在意，如果真的在意就给我承认，不要做出一副这样的表情，小艾尔。”
她擦掉嘴角流出的血，但是擦不干不断流出的眼泪，一边点头应和他，一边忍不住抽噎：“鲁尔瓦斯先生，实在抱歉。”
“充其量只会说点这种话吗？你真的觉得这样能让我心软吗？只不过是有能力的趁手工具而已，就凭你还想背叛我？”子弹顺手送进男人的左腿，被堵住的嘴里发出令人动容的悲鸣。萨圣图斯转了转脖子，轻蔑地仰脖俯视地上挣扎的男人。
艾尔的父亲也痛苦地怒视他，血流不止的情况下依旧拼命压榨自己的腺体，为了放出一些安抚信息素，给他的小女儿。
萨圣图斯看到他红肿的后颈不禁嗤笑，他歪过头，语气不再那么激动：“小艾尔，我知道你有很多想说的，不如在他死之前说完吧？不然的话，你们可能要等很久才能重新在地下相见了——毕竟这么好的omega试验体，直接杀了未免太残忍。”
“疯子。”艾尔几乎没有犹豫就低声咒骂，她浑身颤抖着握紧拳头。略显稚气的脸蛋因为满溢的泪水也无法保持原先的冰冷，血丝逐渐泛起整张脸，“你这个，得不到父母的爱就只会折磨别人的疯子……”

“不错，我确实是这样的家伙。”萨圣图斯抬腿，横空侧扫把少女劈到地上，跟她的老爹/滚到一起。他慢慢把脚收回去，举着枪摇晃。
“咳咳……你自己没办法感知，还想拉别人跟你垫背……”艾尔艰难地喘息，咬牙忍受疼痛，“你自己也是，冒牌货……既没有办法跟加德纳一样漠不关心，也不能像安一样心存怜悯。”
萨圣图斯笑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你是不是，还在得意……觉得她们是你成功的实验品。但你何尝不是在嫉妒她们所拥有的能力。你没办法做个好人，却也没办法做个恶人……自以为自己的矛盾带来了成功，其实你什么都不是！因为不幸就能肆意伤害他人吗？因为自己不能忍受所以要让别人也被拖下水吗？你不是在做实验，你只是在做恶，你比那个你羡慕的家伙还不如，还妄称自己是科研家……”
“够了！”
“你根本什么都不是！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我说够了！”空气中信息素的味道太浓了，他没有腺体，但是他被压得喘不过气。子弹she进肉体的声音和腺体破碎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男人痛得直接僵直在原地，突然失去了意识。
“你是最下等的邪恶！”艾尔尖叫着扑向父亲，手指捂着伤口阻止那些流出的血和软组织，终于泣不成声，沙哑着悲鸣。

“邪恶？以这种方式立足的你，我，还有马上就会过来把我们都杀了的小蕾切尔，我们谁能冠冕堂皇地议论邪恶？”萨圣图斯蹲下来，略微发烫的枪口抵住垫着羊毛地毯的木板，“你真以为只要离开我，你就会有你所谓的立足之地吗？你真觉得小蕾切尔是那样一个好心的、会给你一个安身之处的人吗？”
艾尔一时间有点发愣，和恐惧暴力不同的寒意缠住她的身体。
“你是真以为我在你身上放了追踪器才找到你的？她那张不会动的死人脸皮下，是你想说的正义吗？就因为她冷漠所以你期待她会善良吗？”
萨圣图斯阴冷的声音让她浑身瘫软，极端恐惧下小omega出现了应激反应，腺体开始无自知地释放信息素。她本以为多撑一段时间这个恶魔就会被抓走，没想到来抓恶魔的教皇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本来应该很合理的，萨圣图斯肯定是加德纳想要除掉的人，是她给了她这个机会：“为什么……”

“zack，在门口的家伙交给你收拾，用这个通讯器跟唐纳斯汇报。我们进去以后先在外面放风，超过十分钟就进来。任何行动先告诉唐纳斯，他是第二指挥。梅森跟zack留在外面，唐格斯跟我进去。”ray短暂地下达指令，zack虽然对自己不能跟蕾切尔一起进去有所不满，但自己显然被分配了更重要的任务，只能点头。
唐格斯把手枪从腰间摸出来，低头检查了一番。
艾迪是第二个不满的人，他原本也想跟ray一起进去，现在却只能跟讨厌的杀//人魔呆在一起，还不如让他回去处理尸体。不过旁边的alpha意外地没有异议，他也只好跟着服从命令。空气里被风裹挟而来的青提信息素让他敏感地意识到房子里不止萨圣图斯一人，信息素的味道很陌生，但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几人从侧边的谷仓绕过去，ray和唐格斯破窗进后厨，zack和艾迪给他们做掩护。往大厅走之前，ray瞥了一眼带着兜帽的男人。
他谨慎地半蹲着，匕首握在他的手里，还是他自己昨天磨的雪亮。原本惯用的镰刀在斩断萨圣图斯的手之后就因为太引人注目没有使用了，连帽衫的口袋里放着蕾切尔让他装的备用手枪。
曾经的杀人魔如今像是一个正常人，绷带下男人的表情看不真切，但是蕾切尔意识到他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对自己笑了一下。
丹尼尔昨天的话语仿佛就在耳边：“福斯特他啊，是我们里面最像普通人的人了吧。虽然没有被教育过，但受人恩惠知道感激，遇到好人知道尊敬。他的是非观很单纯也站在正确的一方。”
蕾切尔斜了他一眼：“如果不是你强行把他改造成这样，也不至于成为杀//人魔。”
丹尼尔眯起眼睛两手一摊，镜片在水晶灯下反出白光：“这也不能怪我，他在那个孤儿院被人虐待，还被纵火差点烧死。我的意思不是说他是个善良的人，他是那种会变成杀//人魔的料子，但他的感情是纯粹的——不要试图让他理解你的做法。”

蕾切尔没回话，她知道丹尼尔是在说zack会杀//人，但是不会利用别人。这么长时间，她觉得自己已经了解了zack的性格。对方嗜血只是因为强化alpha体内难以遏制的冲动，不是无理由无差别地满足自己的欲//望。这一点跟那个喜怒无常的掘墓人就不一样。
医生从微睁的笑眼里盯着沉思的蕾切尔，轻呷酒杯里的液体：“你们明天要去抓鲁尔瓦斯吗？以你的方式，应该不会当场射杀他吧。又打算用来做威胁那边的工具？”
“嗯。”
“那最好看紧那个威廉姆斯，他之前和占卜师一起来宴会，看起来和鲁尔瓦斯渊源不浅。”
少女没有附和他，她有自己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