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照片一直被俞灏明珍藏，即使时间流逝，他更换过几部手机之后，这照片，如同陈楚生在他心中的位置，仍然被保留在某个固定的位置，不曾改变。
陈楚生的时间紧迫，所以第二天中午就乘飞机回了深圳。他没有像从前那样，不断的在临行前对俞灏明说着如好好照顾自己这类的话。他紧紧的拥抱着俞灏明，久得仿佛下定决心之后，才松开双手。
在俞灏明看来，无论自己离家多么遥远，只要有陈楚生的地方，就是他的家。有了这样的想法，他走得再久，也不会担心害怕。
北京的冬天确实像陈楚生所说的那样寒冷，每天早上，俞灏明都能够在宿舍的窗户上看到晶莹的冰花。他伸手去触摸，指尖那一点点的热度就在冰花上留下印记，溶化之后的水滴像是眼泪，缓缓落下。
这样的天气，俞灏明依然坚持每日到西餐吧去打工，除了要喂那些无家可归的小动物之外，大概还有苏醒的笑话能在这冬日带给他一点温暖。
他不明白苏醒为什么可以经常保持开心的状态，苏醒的快乐如此轻而易举，好似世间烦恼于他，不过微不足道的尘埃那样渺小。
“真有意思，我们见过这么多次，竟然不知道彼此的姓名，更不知道联络方式。唯一能够见面的地方就是这里，无法想象，如果这里没有了，岂不是少了一个朋友。”苏醒每一次到后巷来，都会带上热乎乎的奶茶，就像他这个人，细腻又温暖。
“我们可以迈出第一步啊，先交换姓名。”俞灏明笑笑，“我叫俞灏明。”
“我叫苏醒，你知道，这大概和惊蛰有关吧。”苏醒望着俞灏明，微皱眉头，努力回想着什么，“你的名字有一点儿似曾相识的感觉，不过我觉得，有可能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缘分。”
“大概是吧。”俞灏明附和道。
俞灏明在心里偷笑，同苏醒相处时，只有他了解苏醒是何许人，反之，苏醒却对他毫无了解。这样情况之下的相处，令俞灏明觉得十分有趣。
他知道苏醒是严教授的得意门生，曾作为交换生到澳洲学习并工作。苏醒可能是这间学校所培养出最年轻的博士，并且有着丰富的临床经验。这些，足以令俞灏明由衷的佩服他。
上课时，俞灏明都是尽量坐在靠后的位置，他希望自己被淹没在人群中，不被苏醒那么早就发现自己是他的学生，这样的话，他们私下的相处才会轻松快乐。
事情一直都如俞灏明期望的那般顺利，倒不是因为他的运气，而是苏醒的课实在太过受欢迎。每到苏醒讲课，时不时的会有其他人跑来旁听，有那么几次甚至出现找不到座位的情况。
在大家都为此而苦恼时，辅导员想出了每次课前点名的办法来维持课堂秩序。这样一来，俞灏明开始担心起来，并非害怕苏醒知道自己是他的学生，只不过他依旧想要维持原状，同样的，也不希望苏醒会为此而埋怨自己。
不过出乎俞灏明意料的是，苏醒在认出他时并未作出过多的反应，还是按照原有的安排继续上课。苏醒依然用着幽默风趣又充满吸引力的语调给他的学生们传授解剖学知识，下课之后也如往常一样的按时离开教室。
而到了晚上，苏醒还是如常的，对于白天发生的事情只字未提，和俞灏明继续聊着他们共同感兴趣的话题。他的做法，在俞灏明看来实在太过深藏不露，令人难以捉摸。
但反念一想，苏醒之所以这样做，其实也正像是某种无声的抗[空]议，为俞灏明之前那同样令人费解的想法和行为。如此一来，俞灏明知道自己也没有什么可以将别人说服的理由，去为自己申辩。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的流逝，许多事物都照着原有的轨道在前进，并不曾为了什么而发生改变。
唯一不同的是，俞灏明感觉自己的时间越发的紧迫起来，他尽可能的努力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无形中的那股压力在慢慢朝着他的方向拥挤而来。
俞灏明所要面对的压力，不仅是学习和工作带来的，这其中也包括了许多人有意无意的猜测与对他的议论。他周围的同学都知道他的父母早逝，能够看到他常常收到许多名牌衣服球鞋以及各类最新款的数码产品，却依然独自一人在外打工。他忙忙碌碌，学习成绩在班中却是数一数二的。
他们想着俞灏明大概用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得到这些，凭着他的外貌，换取这些旁人无法同时得到的东西。俞灏明越是避而不谈，谣言在人群中传播得越是夸张。
其实那些人不知道，俞灏明收到的东西统统是陈楚生到香港处理事情时为他购买的。也不知道他之所以要去打工，完全是因为他希望自己可以更早的独[空]立。更加不会知道，他之所以有现在的好成绩，完全是用了加倍的努力而得来。
心情烦闷时，俞灏明会带上书到学校操场后的那片树林组成的学习角散步，以此来驱散自己的苦恼。他何尝没有想过告诉陈楚生不要再为他买那些他很少需要的东西，但是他明白，这样做，就减少了和陈楚生接触的机会。
大概陈楚生像那些宠溺孩子的父母一样，急于满足他的物质要求，而不自觉的忽略了他心灵的感受。他无处去诉苦，只好一个人尽力往好的地方去想。
在他终于平心静气的准备看书时，却听到了不远处飘来苏醒和一个女孩子谈话的声音。这令俞灏明多少有些好奇，无法控制的聆听起他们的对话。


···36···
虽然知道这样做多少有些不妥，但是俞灏明依然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想要把这两个人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听进去。
“因为我不够优秀，还是你心里早已经有了别人？我不明白，真的，你有什么理由不喜欢我？我哪一点配不上你？”女孩虽然刻意的压低了音量，但俞灏明仍是听得真切。
“问题不在你，只是我认为我们两个不合适，所以我不愿意耽误你的时间。像你这么优秀的女孩子，应该找一个他爱你多过你爱他的人。”苏醒的口气淡淡的，并没有女孩那样激动。
“苏醒！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女孩的声调高了几倍。
“很简单，因为我是你的老师。如果你留意一下的话，就能发现我对很多学生都这么好。”苏醒慢慢说道，“要是有哪一点让你误会的话，那么我只好选择道歉。对不起。”
女孩冷笑了几声，随即说道，“我知道你顾忌师生恋会影响自己的前途，不过你用不着担心，等我毕业之后，我肯定让你心服口服的娶我！”
苏醒笑而不答，目送着这个在他看来纯真可爱得过分的女孩子离开自己的视线。随后，苏醒又来到正在发呆的俞灏明面前，脸上依然带着刚刚的笑容。
“灏明，想不到你对我的事情这么有兴趣。”苏醒歪着头，找寻俞灏明的目光，“你现在在想，‘苏醒这个人真是虚伪，说什么合适不合适，只不过是委婉的拒绝她罢了。’是不是这样？”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她不适合你？”俞灏明轻声问，“你连她爱你的机会都剥夺掉，何止是虚伪。我知道你顾虑什么，师生恋在校规里是明令禁止的，你也担心自己给不了她什么……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她只是要你爱她……就这么简单。”
“她和你一样，心智不成熟，与其在我身上浪费不必要的感情，倒不如抓紧时间学习，或者找一个能留下美好回忆的人。我担心的并不是校规，另一点，你反倒是说对了，我给不了她什么，因为我不爱她，所以更不能耽误她。”苏醒的笑意更浓了，“不过说到虚伪，我好像还比不上你。”
“你什么意思？”俞灏明质问苏醒。
“是谁早已经知道我是他的老师，却在每天都见面的情况下刻意隐瞒？”苏醒收起了笑容，盯着俞灏明的双眸，“认识我对你来说是件很丢脸的事情吗？放心，我不会利用工作之便在成绩上作假，更不会让你在同学面前难以解释。要是你还想像之前那样，随你好了。”
苏醒得不到俞灏明的回答，无奈的耸耸肩，笑着离开。
对苏醒的话，俞灏明觉得很憋气。他一方面认为自己是自食其果，另一方面又对苏醒这种方式的愤怒感到有些哭笑不得。他本以为苏醒是个能够自始至终都保持冷静的人，想不到在某些时候，也能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心智不成熟。
俞灏明回想刚刚所说的那番话，不禁对自己感到诧异，他对苏醒说的，大概正是他对陈楚生感情的看法。他不要陈楚生给予他什么，他只想陈楚生能简单的没有负担的爱他，而这一点，竟然那么难。
书是看不下去了，俞灏明索性掏出手机，预订考试结束之后回家的机票，然后打电话告诉陈楚生自己回家的大概时间。但他连续拨了几次，家里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陈楚生的手机则是处于关机状态。
这使得俞灏明不由自主的担心起来，他试着打到酒吧，那里的电话竟然和家中的一样。他又不住的安慰自己，也许陈楚生像上次那样到别的城市去办事了，只是凑巧联络不到他而已。
他把手机重新放回兜里，慢慢走进宿舍收拾东西，准备在晚自习之后直接去西餐吧里上班。
一直到下班，俞灏明也数不清给陈楚生发了多少条短信。他看着发出的短信，又莫名的开始嘲笑自己的胡思乱想。不过他知道，做事一向稳妥的陈楚生，很少像现在这样，如果是从前，至少在出门之前会告诉俞灏明一声。
心情有些低落的俞灏明提着食物走到后巷，看到苏醒的背影多少还是感到意外。他笑了笑，走到苏醒身边蹲下，把食物摊开，一起看着它们吃完。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俞灏明托着腮问苏醒，“知不知道你刚才生气的样子挺幼稚的？”
“我为什么不能来？”苏醒挑着眉毛。
“我的奶茶呢？该不会以后都不请我喝了吧？”俞灏明笑着问。
“给。”苏醒把怀里的奶茶递给俞灏明，“趁热喝。”
“谢谢。”俞灏明接过还是温热的奶茶，开心的向苏醒身边靠了靠，用手肘碰碰他的肩，乐呵呵的说道，“难怪女孩子喜欢你，苏醒你还真是个体贴的人，不谈恋爱可惜了，不然肯定是个模范男友。”
“嗯？你想试试吗？”苏醒伸出手臂揽住俞灏明，露出标志性的酒窝，“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
“试试就试试，反正既不花钱，也没损失。”俞灏明不服气的说。
苏醒收回自己的手，一只只抚摸面前那群小动物，“找到自己爱的人很不容易，对方正好也是真心爱自己就更不容易。灏明，你有心事，却从来不愿意和别人说。我说得对吗？”
“有些事情告诉别人也没办法解决，倒不如走一步算一步。两个人相爱确实很难，但是想要长久的在一起会更难……有时候不是你有信心就一定能做到，外力因素太多了。”俞灏明喃喃的说着。
苏醒转过头看着俞灏明，他好像看懂了俞灏明眼中的悲伤。这一刻他很是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一段感情，让俞灏明的忧郁感染到了他，令他为之动容。


···37···
期末考试对俞灏明来说本就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他相信知识是需要循序渐进的积累，而不是临时抱佛脚拼命苦读。他对自己十分有信心，所以复习对他是很轻松的。
但他还是把西餐吧的工作辞退了，虽然老板一直试图说服他继续留下帮忙，并允许他提前下班回学校复习。他委婉的拒绝了，一方面他知道时值春节之前，餐厅只会越发的忙碌，向后拖延他就更加不好辞职。另一方面，他很想回家，也很想念陈楚生。
那次的失去联络并没有维持很久，陈楚生就打来了电话。他那段时间他确实忙碌，许多的事情发生了变故，他们的家也随之变换了地点，等俞灏明回来之后，他会去接他。
俞灏明怀着忐忑的心经过了期末考试，他不知道这变故是好或是坏，家中的每一次改变都要让他花好一阵才能适应。但是他知道陈楚生有自己的抱负和理想，他大概帮不上他什么，目前唯一能做到的，只有努力不让陈楚生为自己担心。
考试进行得很顺利，漫长的一周终于过去，有人仿佛卸下沉重的包袱，也有人为自己早有预感的成绩愁眉不展。俞灏明依然如从前那般，没有过多的在意，他只是慢慢的整理自己的东西，只等归家那一刻的到来。
俞灏明接到苏醒的电话，得知有一家小动物收容所要暂时收养西餐吧后巷里的那群小动物，他很开心的穿上外套直奔西餐吧。
看着那些自己熟悉的小家伙有了一个先对来讲比较温暖的居住环境，俞灏明的心总算宽慰了一些。这对即将离开的俞灏明来说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毕竟要苏醒每天独自一人去照顾他们，是很吃力的。
“真希望它们能够善终。”俞灏明在走出收容所大门后说，“外面天气越来越冷了……”
“放心吧，这里有人捐款，温饱问题不难解决。”苏醒拍拍俞灏明，“灏明，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今天看到考试成绩，你达到申请一等奖学金的标准了。怎么样？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请我吃饭作为感谢吧。”
“真的？”俞灏明难掩笑意的望着苏醒，“苏老师，多谢你长久以来的栽培，也多谢你让我提前得到了这个惊喜，所以，想吃什么，你随便点吧！”
“那我们可得吃大餐！”苏醒揽过俞灏明的肩，踏上返程的公交车，“学校附近有家不错的面馆，我们去吃面怎么样？”
“不用为我省的……”俞灏明有些诧异的看苏醒。
“我嘴巴很挑剔，只喜欢吃面。”苏醒对俞灏明露出狡黠的笑，又扭头去看车窗外的景色。
俞灏明心里十分感激，他明白的，苏醒见他每日辛苦打工，不想他过分的破费。他觉得，遇到像苏醒这样的朋友，他的人生中已经有了一道炫丽的彩虹。
面馆虽小，但是客人很多，一进门就可以闻到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苏醒熟络的和老板打着招呼，并且顺利的找到了一个角落里的座位。
“老板，两碗牛肉面和凉拌萝卜丝。”苏醒深吸一口气，笑着对俞灏明说道，“怎么样？味道够正吧？我怎么吃都不会嫌腻，这附近的几家牛肉面就属这家最好吃，我上学的时候经常来。”
“那这家店的时间够久远了。”俞灏明嗤嗤的笑着，“看来以后我有口福了。”
“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带你吃遍这周围的小吃。”苏醒把刚上桌的凉拌萝卜丝推到中间，“先尝尝这个，开胃的。”
“我过两天就要回家过年了。”俞灏明顿了顿，“有一段时间喝不到你的奶茶，心里还真失落。”
“得了吧，你肯定早盼望着回家去，”苏醒压低了声调，“我猜，你回去就能见到心上人了，对吧？”
俞灏明笑而不答，一口口的品尝萝卜丝。
“回去之后给我打电话，如果你会想念我的奶茶。”苏醒笑笑，沉默的注视俞灏明的双眸。
“我会的。”俞灏明郑重的点头。
牛肉面十分可口，暖呼呼的汤将俞灏明整个人溶入美食的海洋，他想起小时候陈姨为他准备的可口饭菜，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他感激苏醒在冬日里带他一起品味这简单的美味，更加期待能够找到自己一心盼望的生活。
回家的日子到得很快，俞灏明顺利的搭乘飞机抵达深圳。他先走进洗手间用冷水拍了拍脸，驱散疲惫的表情，准备以最佳的状态面对陈楚生。
他见到陈楚生的那一刻终于无法自已的落下眼泪，原来他比自己想象的更加思念陈楚生，尤其是陈楚生脸上温柔的笑容。他丢下手中的行李跑到陈楚生面前，紧紧同他相拥。
“我回来了……”俞灏明轻声说。
“欢迎回家，灏明。”陈楚生的唇贴近俞灏明耳畔，暖暖的。


···38···
陈楚生来机场接俞灏明，开的并非以前那辆车，而是酒吧用来进货的小型面包车。俞灏明没有开口问原因，可心中不免会有疑问，尤其是他看到陈楚生略带疲惫的神情。
车子一路飞驰，进入市区后竟不是按照原来的路线行驶，俞灏明笑了笑，看着陈楚生，“我们……不回家去吗？要聚会的话，不能改天？”
“灏明……这件事情不知道要怎么和你说。”陈楚生瞧了一眼俞灏明，继续注视前方，“原来的房子被我卖了，还有车。我把酒吧买了过来，住的地方要比从前小。”
“小一点没关系，我们两个挤得开。”俞灏明笑着说，“再说我平时也不在家，你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地方多空旷。这下好了，收拾起来也不费力气。”
“露莎和茜茜已经搬过来和我一起住了。”陈楚生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对俞灏明说出这句话。
暂时的耳鸣，俞灏明揉揉自己的耳朵，转过头去看陈楚生，“我只知道你想照顾她们母女，没想到……要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一直持续下去。”
“灏明……”陈楚生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们之间保持着沉默，直到下了车，看见已经站在楼梯口等待他们的露莎和茜茜。
“你们回来了！”露莎想要接过俞灏明手里的背包，“灏明想吃什么和我说，我马上去买，晚上尝尝我的手艺。”
“我自己来。”俞灏明没有把背包交给露莎，径自和陈楚生拾阶而上。
进了门，俞灏明才发现陈楚生的境况确实不怎么好。那是一间一居室的房子，只有一个卫生间和厨房，客厅和卧室是混合在一起的，整个布局一目了然。
“我还是去住旅店吧……这里不怎么方便。”俞灏明笑着对陈楚生说。
“吃过晚饭再让你哥哥带你去，你先休息一下。”露莎走进卫生间，开始放热水，“坐那么久的飞机也累了。”
“不了，我想直接过去。”俞灏明背好自己的包，夺门而出。
“晚上我再带他过来。”陈楚生对露莎说完，就跟着追了出去，他没有看到露莎的将手搭在水龙头上，失神的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已经快到春节，很多旅店差不多客满，陈楚生好不容易才找到一间还算近的小旅店，安排俞灏明住下。房间内收拾得比较干净，看得出是不久前新装修的。
俞灏明把自己简单的行李归置好，就不发一语的走进卫生间放水洗澡。他不知道要和陈楚生说些什么，他甚至感到自己在走进那个家的时候是个多余的人。他不该回来，是的，不应该。
关掉水龙头，俞灏明直接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不顾陈楚生的阻拦，向门外走去。
“你要去哪儿？”陈楚生拉住俞灏明的手臂，大声问他。
“哪儿都行，反正不是这里。”俞灏明用力的挣脱陈楚生，“这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你胡说什么？”陈楚生紧紧从后抱住俞灏明，“我不会让你走的！”
俞灏明颓然的停止挣扎，喃喃低语道，“我曾经以为，你在哪里，家就在哪里……可是我错了……我早就没有家了，从你和露莎住到一起的那一刻开始……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那样我就不回来了……留在这里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那么碍眼……”
陈楚生扳过俞灏明，发现他满面的泪光，慢慢凑近去吻他微闭的眼睛，一种难以言表的心痛占据心头，他用力的抱紧俞灏明，阻止他再一次试图离开。
那么突然的，俞灏明覆上陈楚生的唇，用力撕扯着他们身上厚重的衣物。他发疯一样的解掉所有束缚，自陈楚生的喉咙一路向下，直到他发出低声的叹息，才停留在那一处。
被俞灏明推到床上的陈楚生微抬起头，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稚嫩的动作，伸出一只手爱怜的抚摸他的耳垂，“你怎么了？”
“嘘……别说话。”俞灏明俯身贴在他上方，握住他蓄势待发的部位缓缓延伸至自己体内，他的脸，因疼痛而变得越发惨白，冷汗沿着面庞淌下，滴落在陈楚生胸膛。
“你干什么！”陈楚生不敢用力去推他，双手撑住他的腰，缓缓离开他的身体，“不怕受伤吗？”
“我不知道……”俞灏明跌在床上，蜷起身体，不再看陈楚生，“我只是想让身体的疼……代替这里的疼……”他颤抖的手，指向自己心脏的位置。
陈楚生躺在俞灏明身边，轻轻搂住发抖的他。怀里的人，竟和十几年前那个失去至亲的小男孩一样无助，可是他无能为力，俞灏明想要的，他无法给予。
“疼吗？”陈楚生轻抚俞灏明的背，看到俞灏明摇头，他拉过毛毯盖在身上，“我总是怕伤害你，到头来伤你最多最深的人其实是我。”
“我不怨你，”俞灏明冰冷的手贴在陈楚生脸上，“只是不明白为什么。”
“露莎她现在除了我和茜茜，大概什么都没有了……”陈楚生苦笑一声，“我老板想把她带到香港，包{空}养起来，所以就通过我去征求露莎的同意。我不想这样做，因为那不尊重她，我老板就让别人去说，他得到的答{空}案也是否定的。这样的处境很尴尬，他不让露莎继续在酒吧唱歌，或者是我去说服露莎和他走……不然他就会撤资，这样一来，我以前在酒吧投入的资金就全部落空了。我没有办法，就把房子和车卖了，把酒吧买了回来……因为我想让露莎至少对这个世界还有那么一点信任。我既然答应照顾她，就要做得彻底。”
“你知道他爱你吗？”俞灏明轻声问，“可能她对你的爱，比我经得起考验……我和你之间经历的，大概只是时间……但是我放不开你，无论如何！”
“即使我和她结婚？”陈楚生搂紧俞灏明。
陈楚生的话像一股冰冷的水，注入俞灏明的心头。他答不出陈楚生的问题，就像他无法回答自己为什么这样的爱着陈楚生，哪怕最后变作灰烬。


···41···
转眼就到了开学的日子，陈楚生还是如常的打来电话，只不过，不再像从前那样可以和俞灏明聊上很久，每一次都是匆匆挂断。
俞灏明知道陈楚生在忙着准备筹办结婚的事情，毕竟对陈楚生来讲，那才是目前最为重要的。他不想打扰陈楚生，所以极少主动打电话联络。
虽然明白彼此的感情，也明白陈楚生这样做的用心良苦，更知道两个人到最后大概也只有选择这条路才能走下去，可俞灏明的心里终究还是那么难过。
他只能将这份伤感隐藏入心底，并不想去和谁分担。大概自始至终，他爱陈楚生，只是很私人的事情，与任何人都没有半点的关系，这其中也包括了陈楚生。
他依然会和苏醒见面，他们是对方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谁都不会为了感情的事而失去一个朋友。
很多时候，俞灏明都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他先遇到的人是苏醒的话，现在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局面？其实他清楚得很，他永远也不可能知道答[空]案是什么，就像他永远也不可能过他一直想要的那种生活。
没有了西餐吧的工作，俞灏明又要重新谋求一份可以帮助陈楚生减轻对他经济负担的差事。他发现这个学期的课明显比上一个学期多了许多，他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挤出时间学习，因为他知道自己会吃不消。
学校提供了一些勤工俭学的职位，不过大多已经在上个学期被其他同学应征了，剩下的工作实在没有办法满足他的需求。
不得已，俞灏明就在课余时间内把陈楚生送他的那些东西整理出来准备卖掉，他想着自己反正不是全部都需要，不如定一个合适的价格转售给需要它们的人。
后来的结果证明他的想法很正确，因为收获颇丰。
有了奖学金和那些钱，俞灏明至少解决了几个月的生活费。不过他还是很想找一份工作，他最希望的，就是凭自己的能力赚取下个学年的学费。
不过工作实在难以求得，俞灏明只好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苏醒的课很快到了需要实践的部分，俞灏明发现没有哪个人不为之紧张，甚至有几个人出现了强烈的恐惧感。苏醒倒是认为这没有什么奇怪的，因为大家都是第一次接触人类的尸体，这种反应再正常不过。
果然到了正式上课的时候，个个紧张得噤了声，只听得到苏醒的指导，以及自己的心跳声。仍有喜欢恶作剧的人，着实把几个女同学吓得尖叫起来，不过那种压抑的气氛倒是一下子被冲淡了，大家按步就班的开始了。
下课之后最直接最明显的效果就是每个人都没什么胃口，有些人甚至连学校食堂都没有勇气进去。俞灏明的肚子发出了抗议，但是对食物依然很抵触。
俞灏明转了一圈，最后决定用面包和牛奶来填饱肚子，因为看到那些杂乱无章的饭菜，只会让他有反胃的感觉。正准备回宿舍，恰巧看到苏醒坐在靠门的位置朝他挥了挥手。
“你们班的人基本上没有在这里出现。”苏醒笑得很幸灾乐祸。
“我正好打算从这里消失呢。”俞灏明耸耸肩。
“你们算心里素质很强的了，记得以前我们班有个男同学，直接就晕倒了。”苏醒的午饭是番茄鸡蛋面，已经被他消灭得差不多了，“当时就有人凑到他耳边说：‘再不起来的话，我们就直接解剖你了……’结果他才颤悠悠的坐了起来，不过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虚弱。”
“不介意的话……咱们能不能换个地方？”俞灏明捏着鼻子，尽量不低头去看苏醒面前的碗。
“好啊。”苏醒起身把面前的碗拿到水槽洗干净，放在指定的位置，他走出食堂后发现俞灏明正在看招聘的布告栏，“找工作？”
“以前在西餐吧的工作已经有人替我了，况且这个学期的课很多，我想找一个时间比较固定的。”俞灏明努努嘴巴，“走吧。”
“怎么？家里给的零用钱不够吗？这里的工作都是很鸡肋的，真正轻松又时间固定的工作只有做家教。”苏醒笑着说，“不过要是遇到淘气捣蛋的学生可就够你受的了。”
“我觉得现在应该学会自己解决问题了，我家……情况比较复杂。”俞灏明笑了笑，“我倒是很想做家教，可惜现在找不到啊。”
他们走着走着，苏醒忽然拍了拍俞灏明的肩膀，“其实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倒是知道有一家正好需要。那家有个上高二的孩子，需要补习英语和物理，你有兴趣吗？薪水好说，你想试试的话，我给你电话和地址。”
“真的？”俞灏明吃惊的望着苏醒，“太谢谢你了！苏老师！”
“你先别急着谢我，等看见那孩子之后你再决定要不要做这份工作吧。”苏醒狡黠的笑了，“是我表弟……连我都觉得他很难应付。”
“没关系，不亲口尝尝，怎么知道梨子的味道？”俞灏明接过苏醒的纸条，眨了眨眼睛，认真的说道，“我又欠了你一份情……”
“这有什么？我等着你一起还给我，反正我有大把的时间。”苏醒注视着俞灏明的双眸说，“只要你记得我在惦记着你，起码我知道你心里有我。”
俞灏明轻轻点头，笑容发自心底的表露而出。


···43···
俞灏明返回学校的途中接到苏醒打来的电话。一方面，苏醒是要确认俞灏明完好无缺，另一方面，是要为俞灏明小小的庆祝一番。
恰好俞灏明要去找他，准备好好“答谢”他为自己找的这份工作。
找到苏醒的时候，他正坐在车站附近的石凳上，手里的小树枝像是被他折磨了很久的样子。这样一个苏醒，倒是俞灏明从未见过的。他不是平时那副为人师表的样子，也更加不是和俞灏明在一起时，那种坚定自信的样子。
他更像是在等什么，但并非只是等待俞灏明这个人，而是与俞灏明有关的东西。俞灏明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他对自己没什么把握，因为他能给的，苏醒未必能全盘接受。
“等很久了？”俞灏明笑着来到苏醒对面。
“还好。”苏醒瞧着俞灏明，会心一笑，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尘，两个人并肩走着。
“你有没有等过别人？”苏醒问，“其实等待本身，就是幸福的一部分。因为你和那个人有约定，他会来，所以你才会留在那里等。”
“可等待本身是很煎熬的……在这个过程中，你会有所猜忌，甚至是会担心那个人不过是在玩弄你的一片真心……通俗一点，你不过是个备胎。”俞灏明轻声说。
“备胎总有派上用场的时候，不是吗？”苏醒假装苦恼的挠挠头，“但是真有十分悲剧的备胎，一次都没用过就报废了，但愿我不是这种。”
俞灏明笑了笑，“你？或许在某个地方是备胎，但是我知道，只要换了别处，你就是那个被当做宝一样供起来的大爷！”
苏醒听出俞灏明话里的意思，有些无奈的点头，“人总是想证明自己的价值，到头来却什么都不是。有些人把你当宝，而有些人却把你当草。”
“可是我……”俞灏明正想解释什么，却听到不远处有人正疾呼救命。他们立即就朝着那个地方跑了过去，原来是有个孩子在河边不小心跌了进去。
刚刚才立春，河里的水虽然解冻，但是依然冰冷刺骨，加上光线有渐渐暗了下来，没有人敢贸然去救人。倒是俞灏明，想也不想的脱掉外套，跳入河中。
跳下去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能力是多么有限，身上的衣服依旧还是碍事，阻碍了他前进的速度。眼看落水的孩子就要没顶，他只能咬咬牙，拼了所有力气游过去。
当他拖着已经失去知觉的孩子靠近岸边，迎接他的，是一样奋不顾身的苏醒。他们合力把孩子举上岸，拿了自己的外套为孩子保存体温，等待救护车的到来。
被救的孩子慢慢清醒过来，俞灏明就拉着苏醒悄悄的离开了。苏醒拦了辆出租车，两个人一起直奔他家。
等他们轮流洗过热水澡，喝下苏醒亲手做的姜汤之后，俞灏明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才可真冷！我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牙齿在打架。”
“下一次再见义勇为，要对我说一声。”苏醒表情严肃的看着俞灏明说。
“可时间不允许。”俞灏明轻笑，“但愿那孩子没事。”
“你知道吗？有很多落水者都能被救上岸，但是很多实施救人的却永远都回不来了。他们和你一样，心里只想到快一点跳下去把人救上来。”苏醒有些微怒。
“你也和我一样，不是吗？”俞灏明辩白道。
“因为我担心的人是你！”苏醒大声喊了出来，“你知道我看见你消失在水面是什么感觉吗？那种无能为力有多可怕你知道吗？”
“苏醒……”俞灏明诧异的望着苏醒，他紧张得不知所措，“我……我是有些鲁莽……对不起……可我当时真的没想其他的事情……”
“是我情绪失控了，该道歉的也是我才对。”苏醒勉强的牵动唇角，“你的衣服还没干，看来今晚又要和我挤一挤了。”
苏醒说完，就起身离开，只留下俞灏明独自一人，体会着一种复杂的感觉。

···44···
也不知道为什么，俞灏明一直对苏醒抱着一种歉疚的心态。大概苏醒事事首先想到的终是以他为先，满心的记挂一个人，怎能让这个人不为之心动？而自己却迟迟不肯接受，理所当然会对此感到不安。
俞灏明安静的坐在苏醒身旁，他们之间没有交谈也没有对视，空气中充满了体育实况转播的声音，把他们两个中间隔了一堵无形的墙。其实心思全没在电视那里，各自想着心事。
仔细想想，俞灏明并没有留下来的理由，现在时间还早，他大可以向苏醒借一身衣服回学校去。但是他认为这么做的话，两个人今后的关系，只会逐渐的恶化。
“明天早上还有课，我先睡了。”苏醒对俞灏明说，“你也早点休息。”
俞灏明坐在沙发上想了又想，他觉得他真的伤到了苏醒的心，苏醒说过不会一直等他，但那也只是苏醒在为自己找个台阶下而已。他不该犹犹豫豫这么久，是进是退，必须当机立断了。毕竟，时间是在不断前行的。
卧室里的光线一片昏暗，苏醒侧身躺着床上，背向着门。俞灏明不知他是否入睡，悄悄走过去坐在床边俯身看了看，然后掀起被子躺了下来。
周围很安静，俞灏明只感觉得到自己心脏有规律的跳动。他想和苏醒谈谈，可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的好，脑子里不停的组织着语言。他忽然又感到无比的尴尬，以他们两个目前的关系，睡在同一张床上总是不合适的。
“在想什么？想得那么认真。”苏醒轻声问道。
“没什么……”俞灏明被吓了一跳，那种不自在的感觉更加强烈，他认为现在应该对苏醒说了，“我刚才其实想和你说的，就是……我没有拿你当草，你对我来说很特别，特别到我不愿意失去……怎么说好呢？我好像对其他人就没有这种感觉，包括……”
“嘘！什么都别说。”苏醒撑起身体靠近俞灏明，轻轻吻上他的唇，把他收入自己怀中。没有感觉到俞灏明有所反抗，苏醒贴在他耳边问，“你真的愿意吗？还是单纯的被我感动了？”
“你自己看不出来吗？”俞灏明把脸埋在苏醒怀里，声音有些发抖的说，“我只是不想将来后悔。”
苏醒没有回答，而是捧起俞灏明的脸，慢悠悠凑到他面前，额头蹭着额头，咧开嘴一直笑，突然收住笑容一口吻住他的嘴，唇齿纠缠。
“原来你根本就没生我的气。”俞灏明皱着眉头。
“不这样怎么引你上钩？我长久以来的计谋不是都白用了，”苏醒不理会他的抱怨，一只手慢慢向下游走，“你今天算是羊入虎口，别想逃了。”
俞灏明抓住苏醒的手臂，体会自下至上的快[空]感，一波接着一波，终于让他把理智暂时击败。
苏醒仿佛知道他的所好，每一下都那么准确的抓住他的神经，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全身酥麻的感觉被突然的放松所替代，慵懒的躺在苏醒怀里。
“都没来得及问你，我表弟怎么样？够活泼可爱吧？”苏醒讨好的笑着，抽了床头的纸巾擦手。
“说起这个，我正好要谢谢你！”俞灏明不愿意睁开眼睛，冷哼一声，“你表弟果然很有自己的特色。倒是有一点我不明白，他说你有得是时间教他，为什么还要找我？”
“大概是我想让你认识一下我家里的人吧，这样你就能更了解我。”苏醒笑着说，“再说要是我去教他，我们两个估计会联手想办法大玩特玩。”
“这一点上，你们兄弟两个还真是像。”俞灏明笑了笑，“我以前还真是小看你了，原以为你是一只金丝猴，没想到你却是个孙悟空！”
“反正这两个都是国宝，我没意见。”苏醒抓住俞灏明的手，贴着自己的小腹向下，“你看，总得礼尚往来吧？”
“骗子！”俞灏明撇撇嘴巴。
“但愿我这个骗子的骗术够高明，骗你一辈子怎么样？”苏醒含住俞灏明的耳垂，呵出一股热气，挠得他心里痒痒的。

···46···
给王栎鑫上课，俞灏明总是觉得很有意思。虽然王栎鑫最喜欢做的，就是出各种难题，或者是对俞灏明出言不逊。但是这些到了俞灏明这里，大多都能迎刃而解。
其实道理很简单，俞灏明和其他老师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他根本没有把自己当做老师，他认为自己只不过是来帮王栎鑫改变学习态度的人。况且他收了王栎鑫母亲的钱，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放弃。
正因为他不觉得自己需要所谓的尊师之道，所以很多问题也就根本算不上问题，他只需要完成工作即可，其它的事情可以不做考虑。
今天的课和平时不大一样，王栎鑫好像一直都心不在焉。之所以说他心不在焉，其实是他没有和往常一样捣乱而已。
“有什么问题？”俞灏明停了下来，等待王栎鑫的回答，他多少有些不习惯王栎鑫如此安静。
“没有。”王栎鑫看看俞灏明，犹豫着说，“老师，你教的东西好像都是很基础的，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实力？比如说，咱们来点高难度的东西，我也见识见识。”
“高难度？比如呢？”俞灏明有一点哭笑不得。
王栎鑫从书包里拿出一份卷子，笑着摆在俞灏明面前，“俞老师，你要是把这上面的题都做对了……当然，我明天就能知道答案的对错了，要是全对的话，我就请你吃饭！”
俞灏明笑了笑，低头看着卷子不回答。
“别考虑了，我从来不轻易请别人吃饭的。”王栎鑫不满意的说。
“那我试试吧。”俞灏明拿起笔，准备做题，“你也别闲着，现在好好复习这些公式，明天有考[空]试，你忘了？”
“没忘没忘。”王栎鑫低下头，开始认真的复习。
对俞灏明，王栎鑫心里没底得很，他从来没听过甚至见过俞灏明有什么过人之处。俞灏明每次来，都会立即开始上课，既不表达自己的看法，也不对他的捣乱有什么回应。
但是王栎鑫明白一件事，他认为俞灏明和苏醒是一样的人，深藏不[空]露。
“给你。”俞灏明在一个小时之后把卷子交给王栎鑫，“记住你说过的话，明天带够钱啊。”
“别太自大了，是对是错还不能完全肯定呢！”王栎鑫狐疑的挑起眉毛，翻了翻卷子，“明天等我电话吧！”
“那好啊，明天见了。”俞灏明收拾东西，然后返回学校。
时间已经不早了，加上刚刚做那些题又耽误了一些工夫，俞灏明差一点就没有赶上末班车。还好司机师傅看到狂奔而来的他，好心的多停了一会儿。
“谢谢师傅！”俞灏明气喘吁吁的对司机说。
呼吸恢复平稳后，俞灏明拿出手机给苏醒发了一条短信：今天的月亮真圆，和你的酒窝一样。发完之后他马上就后悔了，但是没等他反应过来，苏醒就打来了电话。
“怎么？俞灏明先生是在调戏良家帅哥？熟归熟，小心我告你非礼。”苏醒轻轻的笑着。
“非礼不合适吧，我看啊……”俞灏明看看周围的人，用手捂住嘴巴，压低声音说，“性[空]骚扰怎么样？”
说完，立即笑了出来，惹得车上乘客的注意力全都被他吸引过来。好在俞灏明就快到站了，索性提前下了车，剩下的一站步行回学校。
“俞灏明，你严肃点，这些都是和谁学的？”苏醒质问他。
“你是我的老师，你说我是跟谁学的？”俞灏明知道苏醒有多惊讶，但还是能听出他言语中的一丝兴奋。
“我？好吧好吧，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苏醒终于没能忍住，也跟着笑起来，“明天下课跟我回家吧。”
“不行，王栎鑫说要请我吃饭。”俞灏明说。
“这可是真难得，鑫鑫从来不请人吃饭，他就没请过我一次！”苏醒不悦的说道。
“这机会本该是你的，谁让你双手把它让给我了呢？”俞灏明得意的说。
“我是不是该扼腕叹息？”苏醒顿了顿，“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小心点的好，这小子大概有什么鬼点子要使，无事献殷勤。”
“你这表哥对自己表弟的评价就这样？”俞灏明嗤嗤的笑着，“快到宿舍了，我先挂电话了。晚安。”
“晚安。”苏醒的声音很轻很柔，“记得考虑一下我说过的事情。”
“知道了。”俞灏明回答。
直到走进宿舍时，俞灏明发觉自己脸上还挂着笑容。他躺在床上，回味着刚刚那种感觉，那笑是发自心底的，他了解。


少了“不”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看不出来？

有有用不着每次都那么辛苦抓虫子了，多费眼睛

不累吗

···47···
接到王栎鑫的电话是俞灏明预料之中的事情，昨天晚上写完那份卷子他就知道自己至少做对其中的90%，剩下的那些，也只是因为自从上大学之后对基础知识有些生疏而已。
俞灏明并非想让王栎鑫请客，他的目的很简单，不过是想和王栎鑫搞好关系，免得经常摆出一副针锋相对的样子，他宁愿王栎鑫能把这份精力用在学习上，免得全家人都为他烦心。
站在学校大门外，看见那些身穿校服的学生欢声笑语的从身边经过，俞灏明不禁微微的笑起来。他感觉自己真的长大了，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需要别人的照顾，同样也可以逐渐的不需要依附别人而生活。
其实刚开学的时候，俞灏明是很想在毕业之后继续读研的，但是自从陈楚生的经济状况出现问题开始，他就下了决心，毕业之后首要的事情就是找工作，减轻陈楚生的负担。
他认为学习的事可以暂时放一放，他有责任帮助陈楚生一同扛起养家的重任，他更加不想让内心感觉再亏欠陈楚生什么，起码是经济上的。
慢慢的，走出校门的人越来越少，唯独没有看到王栎鑫出现。俞灏明有些不放心，和保安打过招呼之后就到学校里去找他。
他看见操场的一处角落围了几个学生，站在中间的那个有些像王栎鑫，就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当他快要靠近时，那几个人开始动手和王栎鑫打了起来。王栎鑫也不吃亏，胜在自己身手矫健，围住他的人差不多都挨了他几下子。
俞灏明见状，赶快跑过去劝架。
这个时候，有个女孩子从教学楼里跑过来，吃力的把他们隔开，“别打了！老师知道你们打架就麻烦了！”
“你别拦着我，我要让他知道我的厉害！”为首的那个人指着王栎鑫的脸喊道。
“怎么？要不是有这些喽啰帮你，我早就把你打得你亲妈都不认识你了！”王栎鑫擦擦嘴角的血，“有本事你一个人来！”
“王栎鑫，我求你了，快走吧！”女孩子央求着。
王栎鑫没有多说什么，默默的看了一会儿她，拎起书包自顾自的离开，一直到走出校门，俞灏明才拽住他。
“你觉得这个样子回家，阿姨会不担心你？”俞灏明问。
“我好像忘了，还没请你吃饭！”王栎鑫笑着说，“走吧！”
“先等等。”俞灏明拉着王栎鑫，自己直奔药店买了外用的创伤药。
涂药的时候，王栎鑫疼得呲牙咧嘴，不断的嚷嚷俞灏明是公报私仇。
“打人的时候怎么没见到你说疼？”俞灏明笑了笑，“还真没想到，我看见了你神勇的一面，以一敌多。”
“你以为是我愿意打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王栎鑫愤愤的说，“是他们今天太过分，我才动手的。他们冤枉我今天考试作弊！”
“可你最近都在好好复习，根本用不着作弊吧？”俞灏明不解。
“刚才那个女孩……昨天的卷子就是她让我拿回家做的。我……一直在追她，可她说只要我能把这份卷子上的题做对一半，她就答应考虑一下……可我今天早晨还没把卷子给她看呢，就开始考试了。你说是不是无巧不成书？老师这次不是平时那种考试，而是找了一堆难题，看看谁得分高……结果好几道题都是那卷子上的，我昨天看了一遍，就大概记住了……结果除了她，就我的分最高。那些人就开始说我作弊……”
“我听明白了一件事，本来是那个女孩让你做的事情，你却推给了我来完成？就是说，你利用我来追她？”俞灏明感到不可思议，“我看你现在一定很难选择，是实话实说，还是将错就错。”
王栎鑫苦笑着，“你有没有做过这种不理智的事情？”
“目前没有。”俞灏明想了想，“你如果真的喜欢她，就应该知道她需要什么，而不是一味的证明自己不是她看到的那样。不过可能她现在也不是很明确的知道自己需要的究竟是什么，但是你不觉得你应该为将来能给她一个舒适的环境而努力一下吗？”
“你是想让我用功学习？”王栎鑫笑着点头，“看来你这个老师很负责啊！不过我倒有个问题，你也能做到自己说的那样吗？”
“每个人都在朝着这个方向奋斗，不过我比较幸运……真的有个人，就是这样对我的。”俞灏明轻笑的拍了拍王栎鑫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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