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煜掐住了少东家的咽喉，少东家顿时脸色胀红，翻着白眼说不出话。叶兰汐心中更是惊喜万分，虽然是成煜伤了她，但是她知道他手下留情了，到底是没忍心要她的性命。她来到晋阳最有名的回春堂养伤，这一个多月，她无时无刻不想要见到他，她准备了好多话想要跟他说。
成煜依旧脸色冷然：“我现在就能要了你的命。”
少东家勉强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少……侠……饶命……”
“回去，再敢来搅扰，叫你死无全尸。”成煜松开了手，少东家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和手下的人互相搀扶，艰难地退出了回春堂的院子。

曹大夫见他雷霆手段，又折服又感恩，连忙上前作揖：“多谢这位郎君相救之恩。”
“不必。”
“敢问郎君贵姓？”未等成煜回答，叶兰汐抢过话头：“曹大夫，他是我的故人。您先去忙吧，我和他有话说。”
“原来如此，那两位慢聊，我去厨房熬药。一会请郎君务必来前厅相叙。”
成煜和叶兰汐一起看着曹大夫离开，又相顾对视了一会，叶兰汐轻轻地叹了口气，她的心里竟然还在暗暗关心成煜过得好不好，只见他玉冠黄衣，剑眉星目，依然是初见时翩翩公子的样子。她款款地坐在院中石凳上，柔声道：“请坐。”
成煜应邀坐了下来，只听叶兰汐问：“说是故人，我却还不知道你的名姓。”
“在下成煜。”

成煜，成绮，那他们是兄妹喽？难怪都生得这么美。“你怎么会在这？这次……你是来杀谁？”
叶兰汐看着成煜，却没等来回答，只见他低垂眼帘，神色不为所动。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苦笑道：“不管怎样，多谢你救我。”
“是我伤了你。”
“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如果你想杀我，我早就死了。”
“你脸色苍白，是否需要请大夫过来？”
“不不，”叶兰汐连忙摇头，“他应该已经在帮我熬药。谢谢你……关心我。”她苍白的脸染上了一丝红润。
“我去端来。”未等叶兰汐阻拦，他已经站起了身，“你多休息。”
叶兰汐的脸更红了，羞涩地点点头，“有劳了。”

在成煜回来之前，叶兰汐打了无数遍腹稿，该怎么劝他收手，离开风袖堂，不再做杀人放火的勾当。如果他愿意，不管他想去哪里，她都会跟随他。
成煜不仅端来了药，还拿了蜜饯，把药晾到冷热适中才端到她面前。想不到他这样的人还能如此体贴女子心意，“你一定不是第一次照顾病人吧，想得这样周到。”
“义妹比我体弱，偶尔会病，又怕苦。”成绮怕苦是真的，但成煜想得更多的是用蜜饯的酸甜味掩盖“梦中仙”特有的轻微味道。
“你说的是成绮吗？”叶兰汐看到成煜的神情竟然流露出一丝怜爱，她在这张英俊而硬朗的脸上见过冷漠、愤怒、轻蔑、关心这些情绪，却第一次见到温柔，心中顿时异常酸楚，“你们同姓，难道不是亲兄妹？”
说到成绮，她也该醒了。动作得快。“喝药吧，快凉了。”

叶兰汐顺从地喝完药，捻了一块蜜饯放进嘴里，“你的义妹呢？你没有和她在一起？”叶兰汐低下了头，尽力掩饰自己的忐忑和失落。
“一会我便带她来见你。”
他们果然是在一起，叶兰汐苦笑：“她见到我恐怕又是一顿口舌之争。我从没见过这么能言善辩的女子。”
想到成绮那巧舌如簧、咄咄逼人的样子，成煜微微笑了。叶兰汐愣住，他笑起来竟然这样好看，这样冷漠的人竟然有这么温暖的笑容，就像是清晨的第一道阳光劈散了浓雾，叶兰汐只觉得整个心都沉溺在这阳光下，纵然知道他的温柔他的笑容和她无关，她却再也无法挣脱。

忽然院外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声，尖厉中带着愤怒，叶兰汐觉得耳熟，正思索是何处听过这个声音，忽觉耳鸣目眩，模糊中看到成煜已经翻身跳上了院墙，想要张嘴呼喊他，却连出声音的力气都没有，眼前一黑，整个人瘫倒在石桌上。
义母调制的“梦中仙”起效了，可是成煜顾不上找钥匙，刚才那声惊呼分明就是成绮的声音，翻出院墙，寻着声音向西找去，只见巷中成绮嘴边流着血，一只手按着胸口，对着一个云游僧人怒斥：“……竟然敢伤我，你这秃……”
“成绮。”成绮见成煜赶来，怒气更盛：“你快帮我教训这个老和尚！我不过想问他见没见过你，他就把我伤成这样！”
成煜掏出药丸塞进她嘴里，“快运气调息。”

那僧人已经有了年纪，一脸歉意：“女施主，老衲害你受伤至此，确是老衲过失，实在对不住。恳请两位随我移步寒寺，为施主疗伤。”
成煜见这僧人气息稳健，声音洪亮，似是内力深厚，以成绮的机灵应变，不会看不出。而且僧人面带慈悲，言语谦和，不像是无故伤人的人。多半是这丫头无理取闹。成煜深深一揖：“大师不弃，愿过招一二。”
僧人还揖：“愿与小友切磋指点，望点到为止。”

哎？还真的要打？成绮默默地退到一边，心虚又愧疚。清晨被隔壁的嘈杂声吵醒，起床收拾后发现成煜不在房间，便翻上了墙头看看隔壁发生什么事，只见一群壮汉互相搭扶着趔趔趄趄地离开，再往院内看去，恨得成绮直翻白眼：这短命的叶兰汐，真是冤家路窄。成煜绝对不会放过送上门来的钥匙。她躲在墙头看了一会，果然，成煜端药的时候用他们堂中特殊的手法不动声色地在药中下了娘亲特制的“梦中仙”。都送上门来了，还能以什么理由阻止他呢？
往远处看去，便见这僧人正从大路转入巷子，看他步伐便知道这和尚内功深厚，不是常人。对不住，只能找您老的晦气了。成绮在心里默默地道了歉，施展轻功，从他的身后悄然无声地使出了拂花摘叶手，她知道她伤不了对方，但是如果不动真格，对方也不会下意识地自保而反击。

果然，还未等她靠近，僧人感知危险，下意识运功退敌，强劲的内力震伤了成绮的内脏，幸而僧人及时收力，否则恐怕成绮早就倒下了。虽然伤得不算重，成绮还是使足了力气发出惨叫，不仅成功地引来了成煜，也成功地招来了围观路人。
成煜和僧人已经过了数十招，成煜的剑法固然精妙，也比不上数十年内力的沉淀，走过百招，成煜的弱势会更加明显。然而败势一现，僧人便点到为止，收了招，看着成煜一脸赞赏：“这位小友，可是静虚道长门下关门弟子成煜郎君？”
成煜心中了然：“正是在下。大师可是普乐寺的行空主持？”

偶遇故人，行空很是高兴：“正是老衲。我与你师父已有十余年未见，他喜欢四处云游，而我偏喜闹中取静。偶有书信往来，静虚常与我提起他这最得意的关门弟子，颇有他年轻时的锋芒，今日一见，真乃青出于蓝。”
“家师谬爱，大师过誉了。这位是义妹成绮，”成煜扶着成绮，“来见过行空大师。”
打架还能打出故人，还不是多亏了我。成绮笑吟吟地行了礼：“伤了我一个，倒成全你们俩相认了。”
行空顿时脸上一红，“娘子如不弃，老衲有几句口诀相送，受伤时可以疗伤化瘀，闲时念诵还可以强健身体，邪毒不侵。”
成绮顿时喜笑颜开：“那就谢过大师啦。”
“烦请二位附耳上前。”

此时围在巷口看热闹的行人也都渐渐散去，成煜在心里叹了口气，计划全泡汤了，本想着迷晕叶兰汐，再趁着没人尽快叫来成绮翻查叶兰汐周身查找钥匙。这下倒好，打草惊蛇，曹大夫很快就会发现叶兰汐被下了药，这怎么解释得清。
行空传授完口诀，便说要回寺中，作揖告辞了。成煜也一刻不敢耽误，回客栈收拾东西启程，要赶在叶兰汐醒来之前赶路，她的伤重，再着急也不会快过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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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痛别离
成绮受了伤，没办法骑得太快，走了没一会就喊心口疼，要停下来休息。成煜要上前助她调息，却被她一把推开：“一大早跑哪去了？”
“能去哪。我倒想问你，行空大师如何惹到你？”
“还不是怪你，也不叫醒我，让我一通好找。”
“问路也不挑人？看不出对方深浅？”
成煜的责备中带着关心，成绮也不甘示弱：“平时是看得出的，可是我今天实在精神不好，昨天发生那么多事，害得我一夜都没睡。”脸上满是嗔怪，眼睛却滴溜溜地偷瞟成煜神色。

从她乌青的眼圈就能看出确实没睡好，昨天无非是在赶路，要说发生了什么，无非是那一句此生厮守。看来是要借题发挥了，不能成全。成煜强忍住笑意，依旧素着脸：“你是该好好想想怎么拆机关犀牛。”
成绮无语地看向苍天，能让人辗转反侧的事情只有任务吗？还是说他在装傻？为什么不肯给个明白呢？这种事情难道要她女孩家挑明吗？
成煜看着成绮眼睛翻来翻去，小心思都写在脸上，更加忍不住想笑：“走吧，尽早赶到隰州，让你睡个好觉。”

成煜成绮的心情截然不同。对于成煜来说，十年学艺只为这一天，血仇不报枉活一世。而对于成绮，她一路想方设法逃避这一天，将父亲的阴谋、对成煜的亏欠、对将来的茫然都深深藏在心底不愿深思。可是，这一天还是到来了。
成绮看向成煜，他轻轻摸着冰凉尖锐的牛角，面色凝重。
“成煜，你……真的要我打开它吗？”
“为何不？”
“你有没有想过，你爹娘已经去世了，杀了林瑶华也于事无补。复仇不是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
“自然是非做不可。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放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