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爹是恨毒了林瑶华，他恨林瑶华不顾同门之义，于是要千百倍地报复林瑶华，要她死于亲生儿子之手。看来成煜的真实身份，除了爹和大师兄，没有一个人知道，爹竟然把娘都瞒过了。成绮觉得欣慰了一些，至少娘没有欺骗成煜。
成绮不敢说爹这么做是错了，但是对于成煜，爹亏欠了太多。爹和林瑶华之间的恩怨，不可以让成煜再延续。
“成煜知道爹和林瑶华的往日仇怨吗？”
“知道。你爹能够成全他亲手报仇之心，他很是感恩。”
感恩……听到这个词，成绮觉得格外讽刺，“原来爹吃过这么多苦。怪我没能及时体察他的苦心，他打我也是气急，我不怪爹。更何况爹用的是右手，到底是不忍心狠打我。”

李盈袖见成绮的脸敷的差不多了，便为她细细地抹上药膏。“绮儿能这么想，娘很欣慰。”
“娘，您刚才说舅父治好了爹，可是以前怎么从未听你们提起过舅父？”
李盈袖正在放下手中的药瓶，听到成绮这么问，手中顿时一颤，面向成绮，神色凝重地望着她：“绮儿，娘嘱咐过你，绝不可向任何一个人透露有关娘的任何事。现在你还要谨记，娘与你提过的族中事也绝不可提起。我已经与族人断绝了关系，被逐出门户。我发过誓，不仅要对族中之事绝口不提，更要远离族村，永不回乡。兹事体大，稍有不慎，便是灭顶之灾。记住了吗？”
见娘这么慎重，成绮便也觉得紧张起来，“您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可是，您怎么会和族人断绝关系？和爹有关系吗？”
李盈袖没有回答，似是而非地叹了口气。“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

“娘，我问个不相干的问题。如果……我是说如果，在爹和成煜之间我只能选择一个，我该怎么办？”
“为何会有此一问？”
“虽然爹一直着力培养成煜，属意他为下一任堂主，可是您也知道，成煜根本无心江湖纷争。这些年爹的势力越来越强，野心也越来越大，他是不可能收手的。成煜现在不走，是为了报答养育恩情，总有一天他会离开。我不愿意困住他，但是我又如何自处呢？”
李盈袖笑得十分苦涩：“我这女儿不经意间就长大了，娘多希望你永远那样无忧无虑、恣意任性。绮儿，那一天真的发生了，娘无法替你决定，随你的心意就好，你心中自会有你的判断。只要你无怨无悔，无论你怎么做，娘都可以理解。”

成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能够猜想到，爹和娘年轻时经历了很多无奈的抉择和考验，娘说让她随自己的心意，是不是当初娘就是这么做出艰难决定的呢？时至今日，娘是否无怨无悔？成绮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成煜拜师之前，那时候风袖堂还没有现在的规模，四口人住在一个小宅院，白天娘教他们读书，爹教他们练武，晚上两个人挤在暖阁里外间，总是先玩闹一阵才入睡。从懂事起她就总是欺负成煜，而成煜百般忍让，一开始吃了不少亏，后来便也应付自如。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用承担，以为一辈子就会这么过去。可是现在，他们长大了，难道就必须面临痛苦的抉择？

成绮第二次和成煜一同出门办事，和第一次那时意气风发的心情完全不同，满心的彷徨无助，唯一的主意就是听娘所说，跟随自己的心意。她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做错事情，只求无悔。
“喂，咱们走偏方向了。”这次出门，成煜倒是不慌不忙，只是方向不太对。成绮提醒了他，他也不回应。“喂喂喂！行走的木头！这么走下去又到邢州了，是不是有什么让你牵挂不下呀？”
成绮故意冷嘲热讽，成煜还是不为所动，只是自己静静地想事情。忽然觉得身边少了点什么，回首一望，成绮已经停了下来，脸带愠怒看着成煜：“接着走啊，你自己去邢州。”

成煜掉转马头走了回来，退到了成绮身边，“你可听说过‘八臂神匠’？”
“当然啦。墨家弟子姜通海，中原第一机关术师。归雁谷的机关犀牛就是他设计的。”
“你破解机关的手段与姜通海相比如何？”
那肯定是比不过的。成绮把这句话咽进肚子，“试过才知道。”破解不了更好，这样他就永远杀不了林瑶华。
“二师兄打探得知，机关犀牛是姜通海的得意作品之一，紫慧真人因与他是旧识，特地要来挡在通往归雁谷山路的入口，以便林瑶华藏身。”
“然后呢？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那你可知道机关犀牛的厉害之处？”
“你知道的我都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机关犀牛身躯庞大，正好卡住山缝之间，挡住只容一人通过的山路，而且浑身遍布机关，外人擅动便会触发。”
“如此危险，取得钥匙，方为稳妥之计。”成煜料想，他那一剑虽然不伤及性命，却也让叶兰汐受了很重的外伤。这一月余，纵然她好得再快也无法赶路，应该在义阳不远处养伤，所以驱马往义阳方向去，想要从叶兰汐手里取得钥匙。想要从叶兰汐手里取得钥匙。最头疼的便是如何向成绮开口。
成绮沉默了一瞬，挤出一丝冷笑，“果然是要去找那个***。你去我不拦你，我自己去归雁谷，你也别管我。”

“切勿胡闹，任务为重。”
“你又说我胡闹。别跟我扯什么任务，你就是一心想去找你的梦中情人。你根本不想杀林瑶华！”
“你胡说什么？”
成绮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转移话题：“你是不是执意去找叶兰汐？”
“我只为钥匙。如无必要，何必以身犯险。”
“既然你不信我可以拆解，那我们分道扬镳，从此后都别想我再跟你一起！”
成煜盯着成绮：“你说什么？”
“我说，分道扬镳！”成绮看出成煜动了怒，却不愿软下来。她怎么会不懂找到叶兰汐拿到钥匙更加稳妥，但是她怎能让成煜如此“稳妥”地去杀掉生母。

成煜翻身下马，站在成绮跟前，板着脸，语气生冷：“你下来。”
“干什么？我不下！”
“你，下来。”听出了浓重的警告，成绮更不甘示弱，他还敢生气了？
“我偏不……”话还没说完，成煜攥紧她的胳膊用力向下拉，趁她身子一斜，手臂圈住她的腰身，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她的腰俞穴，趁她浑身酸麻，直接把她抱下马。成绮还想挣扎，却挣扎不开，成煜用足了力气钳制着她拽到路边。
成煜刚刚松开手，成绮便下力气捶了他几拳，“你耍流氓！”成煜抓住她的手腕，让她停了下来。

成煜认真地看着她：“成绮，不管怎么闹，永远不许说分道扬镳这种话。”
成绮还是梗着脖子不服：“说了你拿我怎样？”
“你真的不懂吗？”成煜微微叹口气，脸上渐渐红了起来，连同耳朵都变得粉粉的。长长的睫毛在明亮的眼睛上投下一片阴影，眼睛忽闪了两下，像是一只惊惶的小鹿。成绮认识的成煜，少年老成又冷静自持，此时的他却变成了他本来年纪的样子，一个羞涩又带着孩子气的少年。成绮心里升起一股怜爱，满腔的怒气化了一多半。
他缓缓地放开成绮的手腕，“我一心与你此生厮守，你说这样的话，置我于何地。”
“啊？”成绮张了张嘴，怔住了，他在说什么？此生厮守？这是他说的话？

“你答应我，再不说那样的话。”
“……”成绮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中，他在说什么？说什么？
“答应我。”成煜捏着她的肩强调了一遍，语气很重。
成绮像是在做梦一般，呆呆地说：“我答应……”
脸上的羞涩与孩子气褪去了，成煜依旧沉静地点点头：“既然你如此不愿见叶兰汐，那便算了，到时候见机行事。走吧，去归雁谷。”说完，利落地上马，见成绮木然地跟上，成煜策马扬鞭，又像第一次出门时赶起路来。

第六章：美男计
两人赶在关城门前进了晋阳城，一路上只是急于赶路不曾多言。进了城，成煜便自觉找了最好的一家客栈住下。付了银子，两个人往后院走，成绮悄悄看成煜的脸色，他面色如常，依然淡定自若，仿佛下午口出惊人的不是他。成绮想到那句“此生厮守”就禁不住心跳加快，但她还没来得及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成煜却什么都不提了。成绮有一种被晾住的感觉。
第二天一早，成煜收拾妥当，走到成绮门外，仔细听了听，屋里没有任何动静，看样子，她还没醒。成煜不知道的是，成绮辗转反侧，反复回想成煜说的话，直至过了三更才睡着。成煜也不急于叫醒她，刚想回房间，忽然听得外面嘈杂，似有争吵之声。成煜皱了皱眉，这么早就这样吵闹，真是扰人清梦。

成煜利落地来到客栈外，争吵声就在坊内，隔壁院，只见一群面色不善的壮汉堵在隔壁的“回春堂”院内，为首的一年轻人正在咄咄地质问一个斯文老翁：“……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管你什么狗屁郎中，我们百胜赌坊的钱你也敢欠？！”
那郎中想怒又不敢怒，极力辩解：“本金带利息一共八十两我已替我那不孝子还清，你们还要我还什么钱？”
“谁告诉你八十两？你晚还了三天就这么算了？！五十两拿出来！”
“我是晚了三天，可是我还银子时李老板亲自说免了利息，你现在让我拿出来五十两，可有凭证？”
“我爹不跟你计较，我可不糊涂。别废话，今儿不把钱拿出来，我砸了你这医馆你信不信？！”
“你们……你们怎能如此不讲道理……”
“别废话！”

这群壮汉围住郎中，推推搡搡，成煜正欲出手，只听一虚弱却颇具威严的女子呵斥：“你们住手！”
竟然是她。看着扶着门框面色苍白的叶兰汐，成煜又惊又喜，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钥匙自己送上门来了。
打头的年轻人一见叶兰汐，眼睛便再也移不开，神色都变得柔和起来：“哪里来的俊俏娘子，小娘子有何吩咐？”
“你们这么多人，跑到这来为难曹大夫，岂是大丈夫所为？”
“这不是误会吗，怎么能叫为难呢，我一个粗人，说话直爽，吓到小娘子了。这糟老头子不还钱，我们也不能空手而归啊。”
“曹大夫的债，”叶兰汐捂着胸口，咬了咬嘴唇，“我来还。我这就跟你们回赌坊，给你们一个说法。”
“哎哟！那可再好不过了！”那赌坊少东家搓着手，轻浮的脸上笑开了花，“小娘子请吧~”
“不可！”曹大夫刚才还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一听说要叶兰汐跟他们走，立马站到了叶兰汐身前，“这位是我的病人，与此事无关，你们不可……”

话还没说完，曹大夫便被一个壮汉一把推了个趔趄。“滚一边去！”那少东家走到了叶兰汐跟前，想要抓她的手却被她甩开，少东家仍是讪讪地笑：“咱们走吧，这一趟定让小娘子不虚此行。”
出手的时候到了。成煜看得出，叶兰汐重伤未愈，现在是使不出功夫的。未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成煜一边身形极快地闪到少东家跟前，一边出手点了这群赌坊打手的穴道，霎时间一群人咿咿呀呀地叫起来，又是惊讶又是痛苦，他们全部都无法动弹，只要稍微挪动，便会浑身酸麻，疼痛难忍。
“你，你……你是什么东西？！哪冒出来的，胆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