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生儿子？成煜是林瑶华的亲生儿子？大师兄……是那户商人的儿子？成绮听爹娘说的故事是林瑶华杀了商人夫妻，爹收养了商人之子，就是成煜。可是他们刚才说的话，真相似乎是林瑶华杀了那对夫妻之后，爹救走了大师兄，又不知怎么收养了林瑶华的儿子起名成煜，将大师兄的身世安放在了成煜身上，让成煜误以为自己的亲娘林瑶华是自己的仇人，然后亲手杀死亲娘，以报大师兄的杀亲之仇。成绮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如果她听到的是事情的全部，对成煜太不公平了！林瑶华滥杀无辜，固然该杀，可是隐瞒编造成煜身世，让他犯下弑母之罪，如果有一天让他知道，他该怎么面对自己？还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成绮从床上一跃而起，焦灼地在房内踱来踱去，心脏突突地跳个不停。

她不能告诉他真相，她不能背叛爹，而且爹娘是不会做错事情的，他们这么做一定还有其他的理由，她一定要查得再清楚一点。成煜……反正那个成煜是个木头疙瘩！什么都不懂，就知道练剑，如果不是他惹上叶兰汐，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既然他要关心叶兰汐，就让那个女人替他操心去吧！
然而这么想也并没有让自己舒服，眼泪不停地流，像断了线一样，她只觉得满心的彷徨愤恨不得宣泄，甚至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知道，只能一个人承受。

成绮常年习武，身体强健，怎么会突然病的这么厉害？义阳这一趟着了风寒？想去看看，可想到义母一定在她身旁照料，更何况男女有别，自己去了反而不便。想到这，成煜有些怀念小时候，他还没拜在师父门下，每天和成绮读书习武无所顾忌。而现在，却总要顾及男女授受不亲的忌讳，况且……每次靠的近一些，自己心里便莫名悸动。
午饭过后，仍然不见成绮。待天色暗了一些，成煜估摸她午睡也该醒了，便踱到了成绮院里，丫鬟通报了一声，领他进了屋内。隔着床幔，成煜隐隐约约地看到她躺在床上。

“成绮？”成煜试探地喊了她一声，却听不到回应，紫檀凑上来：“郎君，娘子一直都昏昏沉沉的，不怎么清醒。”
“义母怎么说？”
“请大夫看过了，也用了药，说要是能清醒一些，多进些汤饭，也会好得快些。可是娘子却一直不见清醒，连药都是一点点喂进去的。”
成煜拧紧眉头，轻轻撩开床幔，“郎君……”紫檀想拦，堂主特意嘱咐了宅里上下仆人，说绮娘子性子跳脱，没有姑娘家该有的样子，需多加管束。
成煜却是一挥手，止住她的话头：“你先下去。”
“……是。”成煜郎君少言寡语，说出的话每个字都有千斤重，让人不得不从。

成绮的侧身躺着，一张通红的小脸冲着成煜，即便在昏沉中也是皱着眉头，郁结着心事。露在枕边的手指微微颤动，像是在做梦。成煜握住她火热的手，轻轻唤她：“成绮？”
突然间成绮双手同时用力握住了成煜的手，睁开了眼睛：“成煜……成煜！”
“是我，别怕，我在这。”
成绮长吁一口气，“真的是你。”
见成绮要坐起身，成煜忙扶起她，让她靠在软枕上，“你怎么病的这么重？”
“大概是累了吧。”
“要喝水吗？你饿不饿？”
她从来没有病的这么重，也从来没有见过成煜这么柔软的样子，神色和语气都透着浓浓的怜爱，眼泪管不住地流了下来。

“怎么哭了？很不舒服？”
“成煜，你今天怎么和平时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平时你冷冰冰的，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跟你说一车话，你顶多回应几个字……”一下子说了太多话，成绮有点喘不过气，成煜倒了水小心翼翼喂她喝了下去，“你累了，歇一会。我去让紫檀给你弄点粥。”
成绮抓住成煜的衣袖：“成煜你坐下。我问你，你是不是真的很关心叶兰汐？如果……如果你心里有了她，就去找她吧。你不必一直待在风袖堂，娘说过，你是天上无拘无束又洁白无瑕的云，不该被任何事情困住。也许离开这里你会有完全不一样的生活。”成绮强睁着酸痛的眼睛探寻地看向成煜，看不出表情，只是静静地听她说，“我只是希望你多一个选择，而不是按照我爹给你的安排活下去。”

离开风袖堂，他不是没有想过。在师父门下的十年，他过得非常平静，在这平静的日子中，他想过无数次回到风袖堂他会过怎样的生活：为义父杀人、为自己报仇、为了保命让自己更强。他向往平静，不喜杀戮，但是杀亲之仇不可不报，养育之恩不能不还，他不能离开，义父也不允许他离开。更何况，他还有舍不下的人在这里，他的家就在这里。
“谢谢你这番话，我不会离开。”
“成煜，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我爹娘骗了你，坑害了你，你又当如何？你还能留在这里一如既往吗？”
“我自会分辨。”
“那么如果是我骗了你呢？你会不会生我的气，再也不理我？”
“我也不知道会怎样，但绝不会不理你。”

成绮心里踏实下来，“是啊，从小到大我都在欺负你，你却从来不与我认真计较，”说着，成绮露出了苦笑，“大概我要庆幸你是这样的冷漠性子。”
成煜握住了成绮的手，“不是因为冷漠。”
“嗯？你这是……”成绮刚想要问什么意思，忽然听到脚步声，成煜不着痕迹地收回握着成绮的手，站起身，看到义母进来，后面跟着丫鬟提着食盒，是来给成绮送饭了。
“义母 。”
“煜儿来了。”李盈袖面露忧色，却听得成绮娇弱地喊了一声“娘”，立时展眼舒眉，“醒了？这可真是煜儿的功劳。快喝点粥，能吃下饭这病好的就快了。”李盈袖吩咐丫鬟把餐盒里的饭摆好，“煜儿你在这一起吃，我多做了些。”
“好。”
成煜最喜欢义母亲手做的饭。虽然成绮病着，不大讲话，但是像现在这样，守着成绮，陪着义母，是成煜最舒心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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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长厮守
近来江湖不甚太平，暗流涌动。自从风袖堂接手鹰眼阁密册，各门派表面上没有动作，私底下却早已躁动不安，纷纷在揣测风袖堂的用意。手持密册，无异于掌握了各帮派的秘密，风袖堂随时可以掌控这些帮派，剿灭异己，从而在江湖中独大。况且按风袖堂一贯作风，并不是宽厚正义、能规整江湖风气的正道门派。堂里的师兄弟私下也会悄声地讨论，试图揣测师父的下一步计划，可是除了大师兄呵斥了几次，师父却没有任何举动和交代。

成煜看望过成绮之后，她就渐渐退了高热，又养了两三天，才彻底病愈。回到校场，她又开始在成煜面前百般挑衅，各种正经招式耍赖招式轮番上，成煜还是如往常一样不气不恼，应付自如，全然当做成绮是在给他喂招。
“少主，堂主请你主厅议事。”
正对着成煜持弓射箭的成绮听到护院来传令，心跳瞬时漏跳了一拍，看着成煜一走，便放下手中的弓箭，随后跟了过去，躲在主厅外，听着成远风交代命令。
“成煜，是否还记得你身上的血海深仇？”
“一刻未敢忘。”
“杀你父母之人已经找到，你可愿亲手报仇？”
“义父您有林瑶华的下落？！”认识成煜这么多年，第一次听他语气这么激动。
“你遇到的叶兰汐，与林瑶华所属同门。二人一同隐居在归雁谷。”
“谢义父成全。我明日便启程，赴归雁谷，杀林瑶华。”

成煜话音刚落，成绮从外面冲进来，“爹，归雁谷……”成远风冷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刺穿了她的心事，她不由得弱了声，“归雁谷让我去吧。”
成煜疑惑地看向成绮，李盈袖朝成绮微微摇了摇头，话还没有说出口，只见成远风上走了下来，一步一步踱到成绮跟前，语气阴沉凝重：“你说什么？”
一股无形的压力让成绮浑身无力，“我想代替成煜……他心里有恨，难免失于冷静……”
一记耳光落在成绮左脸，打断了她要说的话。“义父！”成煜身形极快地拦在了成远风面前，将成绮护在身后，眼中锋芒毕露。李盈袖慌忙走到成远风身侧，生怕他再动手。

成远风看向成煜，成煜连忙收敛锋芒，侧退一步低下头，“义妹失言，请义父息怒。”
“夫君，绮儿是想跟随煜儿一同前往。归雁谷入谷处自然形成一线天，又被‘八臂神匠’的机关犀牛挡住，若是无法从叶兰汐那里取得钥匙，便可以让绮儿破解。”
成绮怯怯地抬起头，“爹，是我自不量力，请您允许我陪成煜一同去，我一定好好帮他。” 成绮知道爹手下留情了，打她的那一巴掌用的是力气弱的右手，所以及时求情还有余地。
“好。我让你去，若要出了岔子，仔细你的皮。下去！”
成绮先行退下，回到自己屋里，丫鬟们见她脸上红肿，赶忙帮她冷敷上药。正呆呆地由着丫鬟忙活，只见李盈袖款款走了进来，“你们下去吧，我来就好。”

“娘。”
“你长这么大以来，你爹虽然对你严苛，却从未下手打过你。这一次却是非同寻常，你……别怨他。”李盈袖拿着冰毛巾轻柔地为成绮敷着脸，见她神色低落萎靡，忍不住心疼。
成绮低垂眼帘，转了转眼珠，非同寻常？娘知道些什么？酝酿了下情绪，成绮的眼睛瞬时含了泪：“是怕我搅了成煜报仇，爹才如此动怒吗？”
“你爹的右手力气弱，这你是知道。我一直跟你说，这是你爹练积冰掌落下的后遗症。其实，你爹的右手手筋被人断过。”
“爹这么厉害，怎么会有人能挑断他的手筋？”

“你爹年少时，与林瑶华师出同门。因为一些龃龉，两人结下冤仇。林瑶华暗算了他，除了断他手筋之外，还让他受了其他重伤。你爹寻机逃走，沦落为乞丐。虽然有好心的江湖郎中为他医治，右手却再也不能恢复自如。我遇到你爹的时候，他整个人颓废寥落，过去了这么多年，我回想起来仍觉得心有余悸。”
“既然是同门，怎么下得去这狠手！爹是怎么好起来的？还练就这样一身武功。”
“我的兄长，也就是你的舅父精通医术，尽其所能治好了你爹。他能有今日的成就，确实付出了很多难以想象的痛苦和艰辛，此仇不可不报。所以由成煜去杀她，一来圆了成煜报仇之心，二来作为你爹的义子也算是为他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