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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蓉中篇】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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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伴们,我又来了。
最近有了灵感就写,但是没有什么规划,不像此前的长篇。
所以可能比较随意,更新时间不定。写到哪里算哪里。
这次,不写太多的背景,设定,只是再写一种聂蓉间相见,表白的可能。
此后的情节,或连续,或完结,还未定,大家看着开心就好。


IP属地:北京1楼2020-11-27 10:59回复
    继墨家与流沙联手之后,在桑海城南山隐秘据点,端木蓉服用了赤练调制的蛇毒碧血玉叶,竟奇迹般地醒转过来,令近乎绝望的墨家众人始料不及。随之庆幸苍天厚待,墨家医仙终于归来。
    只是,昏迷了近三个月,医仙的身体极度虚弱,全然康复尚需时日。
    这其间,墨家发生巨变——前任巨子燕丹离世,机关城被毁,墨家流离……与流沙、儒家联手之后,双方主力又参与了农家之乱;继任巨子天明同少羽、石兰去了蜃楼未归。只留下老孺独守的墨家在南山据点蛰伏,而这一切的一切,在端木蓉脑中,不过一梦之间。
    雪女同墨家众女弟子轮值照顾刚醒转的医仙已有数日。虽然大家说话都很小心,依旧向端木蓉透露了不少她昏迷之后的消息。大家心里都清楚,墨家九死一生几近绝路,这中间难有什么让人欣慰的好事情,而曾在危难之际成为墨家最大支柱的盖聂先生,也因调查神农令之事同卫庄远走东郡,连天明也无暇顾及。一切,都在风雨飘摇之中。
    傍晚,下起了雨。
    深秋的山里格外阴冷。雪女烧好一只炭火炉,拿到端木蓉的卧房内。见她披着衣服坐在榻上,忙劝道:“蓉姐姐别起来,屋里太冷,小心着了寒。”
    “没事。”
    雪女放下炭火,坐在榻边,看着端木蓉平静中怅然的苍白面庞,不敢多言。她觉得聊什么都对她的恢复不好,因为,眼下确实没有令人欣慰的好消息。
    整个墨家,仿佛都在这场寒雨中萧瑟。
    “有小高的消息吗?”这次,反而是端木蓉先开口。
    “哦…”雪女犹豫了一下,决定告诉她,“刚收到的情报,他和大铁锤受了伤,被逍遥子先生暂用功力医治。能否回来,还要看农家那边的情况。”
    “嗯,需要多备些伤药了。”端木蓉声音出奇地平静,“雪女妹妹,麻烦你明天派人去趟城外的药铺,把这方子上的药材抓来;另外,召集有空闲的女弟子们,我明天安排大家制备伤药。”说着,递上一支竹简给她。
    “蓉姐姐,你身体还没恢复,这些事,先别操劳了。”雪女接过竹简,“药方我明天派人去抓,做伤药的事先放放吧,大家怕是没那么快能回。”
    “不,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我身体没事,不必多虑。”她很是坚持。
    “哎…”雪女知道端木蓉性子执拗,遂不再多劝,细看下竹简上的药方,不禁问道:“蓉姐姐,你买这么多…解毒的药材做什么?”


    IP属地:北京2楼2020-11-27 1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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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蓉低眉,没有回答。
      “蓉姐姐,赤练早就不在墨家据点了。”雪女揣测道,“他们流沙有自己的地方,只有张良先生知道,我们暂且不用担心会有人下毒。”
      “我不是担心赤练。”端木蓉应道,“可…我也说不好为什么,就是隐隐感到哪里不对。所以,多准备解毒的药应该没错。”
      “好吧。”雪女心想,或许是鸩羽千夜那次的教训,给端木蓉留下太大的阴影无法释怀,那就由她吧。只是明天要安排极为稳妥的人去办这事,免得节外生枝。
      “那,蓉姐姐早点歇息,我先回去了。”雪女拨了拨炭火,起身要走。
      “等等…”
      “嗯?蓉姐姐还有事?”
      “.…..”她犹豫着,嘴唇翕动,却摇了摇头,“没有了。”
      雪女心中轻叹口气,她很清楚她想问的是什么,不过她也知道,没有答案。现在,墨家上下都不知道那个人的情况,丁点消息也没有。
      她明白,一个女人心中若有放不下的牵念,究竟是什么滋味。她也身处其中,只是,端木蓉所选择的,是一条更加挑战的艰辛道路。这条路有没有尽头,不得而知。
      此时此刻,她想不出更多安慰她的话,她知道,这是每个陷入情网中的女子都要去面对的。但她更愿意她能挣脱这张情网,自由自在地做自己。
      ……
      几天后,机关鸟带来大泽山被王离围困,全面开战的消息。
      小高和大铁锤没有回来,他们的伤势恢复些许,决定和风林火山一道帮助农家对抗帝国。墨家据点收到消息后,也招聚了几次首领会议,商讨是否动用墨家机关兽赶赴大泽山。但因几位首领意见不一,迟迟未果。
      端木蓉身体恢复了一些,连日来一直忙于制备药材。首领会议雪女代她转达,总之她是不同意墨家再多涉足农家之事,如有必要,可以将小高大铁锤他们接回来,当务之急是休养生息,重整旗鼓。
      ……
      这天晚上,墨家首领又紧急召聚。
      端木蓉没有去,她研读完古籍医简后,就上榻熄灯,早早歇息。
      这几日,她的睡眠改善不少,可能因为心情平静了很多——那些牵挂,随着时间在渐渐淡去。
      忽而,传来一阵极轻的敲门声。
      “嗯?”端木蓉起身,点上灯。心想雪女知道她的作息,按说不会这个时候来,除非,有要紧事。
      但敲门声听起来又不像事态紧急。
      再听,又是一阵。
      端木蓉不再犹豫,下榻整好衣衫,提起灯盏,来到门前,问道:“谁?”
      “蓉姐姐,是我。”门外,雪女的声音。
      “哦,进来吧。”端木蓉拉开门闩,琢磨着雪女今天怎如此反常。刚一开门,便见雪女身后,一个久违的高大身影。


      IP属地:北京3楼2020-11-27 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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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身影,被端木蓉分毫不差地捕捉到。
        再熟悉不过!是那个无尽迷梦中,反复出现的身影。
        只是不曾想到,有一天,一个时刻,这个身影就这样忽而再现,像梦。
        端木蓉提着灯盏的手凝在半空,随之整个人一动不动。
        “蓉姐姐,我们…先进屋?”雪女适时提醒道,似乎对这个场景早有预料。
        端木蓉向后让了一步,没有作声。
        雪女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向后点头示意,那个身影略显迟疑地跟上,在灯火下现出全部面容。
        没错,是他——未曾改变的剑眉星眸,明额阔唇,只是此刻,他的面庞愈显沧桑,神情里满了愧疚之色。
        “端木姑娘!”进门前,他双手作揖,对她深施一礼。
        依旧沙哑低沉的声线,宛如曾经在他怀里,耳边弥留的唤声。
        端木蓉没有回礼,只愣愣地看着他从自己身边走过,进了屋。
        “蓉姐姐,抱歉这么晚过来,也没知会你一声。”雪女进门后马上解释道,“事发突然,纵横二位刚赶回墨家。盖先生有事找你,我便领他过来了。”
        “哦。”端木蓉这才如梦初醒般地,缓步跟着走到中厅,发现盖聂白色的衣袍上下,尽是血迹。
        “啊…”她心头一颤,开口道:“盖聂,你…受伤了?”
        “无妨,都是些皮外轻伤,端木姑娘不必担心。”他马上回道。
        “盖先生,蓉姐姐,先坐下说罢。”雪女备好了两盏清茶,示意二人落座,随即看了看在唐突相见下均无所适从的两个人,又道:“蓉姐姐,盖先生有事与你商量,你们且聊。墨家那边还有事情,我先去了。”
        说罢,雪女起身离开。
        她走得倒是干脆,都没给端木蓉反应的时间。
        没办法,略显尴尬的气氛下,一切都那么始料不及。端木蓉没有设想过,有这么一天,这个被她渐渐藏在心底,扯不断,理还乱的情愫羁绊之人,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盖先生找我何事?”无奈,她只好顺着雪女的话,开口问道。
        对面男子眉头一凛,似乎被什么猛地触了一下,马上恢复平静。他犹豫了犹豫,回道:“端木姑娘,我此来,是…请端木姑娘医治卫庄。”
        答案显明,端木蓉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对面之人。
        他低头,避开她的目光。
        一阵沉默。
        “让我看看你的伤。”她终于开口。
        “我…”他欲推辞,却一时找不到借口。
        端木蓉起身,熟练地将药盘备好,拿到男子身前。盖聂没有说话,只低头解开束带,褪下外袍、里衣,精壮健硕的上身露出七道刺目的伤痕。
        他所言非虚,这些,都是不算致命的皮外伤。
        很显然,他那几乎红透的白袍,染的多是别人的血。
        可见,他曾经历过一场何等惨烈的战斗!
        端木蓉用清水浸湿干净的布巾,为他擦洗伤处的血痕…缝合、敷药…动作极其轻柔利落,令他几乎感觉不到疼痛。最后,用纱布缠裹包扎,一滴血都没有透在外面。处理完毕,她递给他三粒药丸,让他服下。
        这时,盖聂那身浸满血迹的衣衫,已显然不合适上身了。
        没有办法,不合适也得凑合,在姑娘的闺房里,他一个男人,怎能失了礼数。
        端木蓉默默地收拾着药盘,余光瞥见面前的男子将染血的衣袍再度穿好,心下亦是无奈——这件事,她帮不上忙。
        终究,还是一不小心,将盛着药酒的小瓶子打翻,药酒洒了一地。
        她忙伸手去捡,却见于此同时,另一只手也朝着同一个目标而来,如此,不约而同地碰在了一起。
        “啊..”她心下惊呼,想抽回手儿,却感觉那只大手已覆在上面。
        那只手颤了下,没有收回去的意思。


        IP属地:北京4楼2020-11-27 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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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前文)
          奇怪,这种情形,为什么她自己也不想抽手回来,反而,抬头看向对面之人。
          四目相视……
          这次,他没有回避。他淡褐色的眼眸中满了愧疚,隐忍,甚至无奈与哀愁……她此前从未在这个男人的眼睛里读到这些,那时他的目光,是刚毅之下,压抑着悲悯的柔情。
          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此时此刻,真切感受到的,是她的手心在他的掌间,被温柔地握着。
          “端木姑娘,在下…”盖聂沙哑的声音掠过,“在下亏欠姑娘救命之恩、医治之恩,迟迟未能相报。此番火速赶回墨家,实不相瞒,因为只有端木姑娘你,是卫庄的一线生机!”说着,他垂下头,握着她手儿的力道微微加重,“在下清楚卫庄与墨家的恩怨,实难开口强求姑娘出手相救,甚是…无颜以对!”
          言罢,他慢慢松开了手。
          “呵…说来说去,还是救命之恩…”端木蓉心下长叹,顿感怅然若失——盖聂的话,与自己仿佛没有丝毫关系。她,只是个治病救人的医者。
          或许,是她一直在自作多情。
          端木蓉抽回手,说道:“盖聂先生,你若真心为我着想,就请从此之后,切莫再言过去的救命之恩。我说过,医者,本要治病救人的。”
          这话,令对面男子的眉间又是一凛,“端木姑娘…何出此言?”
          “因为,而今这份救命之恩,于你于我,已是千斤重负。”她声音清冷,“盖聂先生以为,手里握着别人的救命恩情,不沉么?”
          说着,端木蓉托起面前的茶盏,对着盖聂一敬,道:“若数算起来,机关城盖聂先生对我,对墨家,另有相救之恩。如此亏来欠去,不如一笔勾销。先生若同意我,便将这盏一饮而尽。从此后,我们两不相欠!”
          “端木姑娘!”盖聂的眉头瞬间拧在一起,眼神里满了始料不及的惊异。面对她递来的茶盏,他缓缓伸出双手,接过,送到唇边抿了一口,复而擎在掌间,望向她。


          IP属地:北京13楼2020-11-28 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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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瞬,他明明看到她的紫眸中,闪着万分不舍。
            但她发现,他并未将茶一饮而尽。
            “端木姑娘,在下愿与姑娘彼此亏欠!纵枉一生一世,绝不以为负累。”盖聂正色,毕恭毕敬地将手中茶盏端到女子面前,“姑娘若同意在下,便将此杯…一饮而尽!”
            “啊…”
            想不到,一语之间,形势陡转。瞬间的惊诧之后,端木蓉不得不感叹,自己实在低估他鬼谷传人的言辞之功。现在,却是轮到她做选择。
            杯,他已喝过;话,他也已挑明。此时此刻,他请她同饮一杯,究竟何意,不言自明!
            他双手擎盏,低头,等着她的答案。
            她知道,这,或许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抉择。
            女子阖目,深问自己的内心:“你,是真想与他两不相欠,再无相干,过无所羁绊自由自在的日子,还是…”
            耳畔,又回响起师父反复叮咛的话:“蓉儿,你记住,千万不要爱上一个以剑为生的男人!”
            历经过此前的生死劫难,她知道,师父的话是对的。
            睁开双目,面前的杯盏纹丝未动。半杯清茶里倒映出的,是这乱世上一条荆棘丛生,有苦亦有甜的坎坷情路。
            但,她秀眉一沉,伸手接过茶盏,仰头,一饮而尽!
            这一刻,连她自己也难说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明知是艰辛的道路,她偏要走!
            放下茶盏,对上的,是凝视多时的眼眸,不同的是,眸中此时盈动的不再是歉疚,而是满满的感激,欣喜,压抑不住。
            “端木姑娘!”
            那双大手再度伸来。这次,是毫不犹豫地握住她的双手,握得坚毅果决,亦如永不离弃的誓言。
            “盖聂…”她感受到他无言的表白,记忆中那个令她魂萦梦牵的男人,回来了。
            “我有个请求。”举目相凝之际,端木蓉开口说道。
            “姑娘请讲。”他侧耳恭听。
            “此后,你我之间,能否不要再以“在下”相称?”
            这,与其说是请求,不如算个提醒。端木蓉本不期待盖聂会有什么郑重的回应,最多一个“好”字罢了,但怎料双臂力道一紧,转瞬之间,自己,竟已陷进他厚实的怀抱里,一股子挡不住的阳刚之气,混着他外袍上的血腥味道,扑面而至。


            IP属地:北京14楼2020-11-28 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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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你…”她本能地想挣脱,怎奈腰身被他的手臂搂得太紧,紧到她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呼吸、心跳…她知道,这是他自未进屋前,一直在深深压抑的歉疚,疼惜,爱怜…纵使千言万语难以表述,唯以紧紧相拥,方能感知。
              惟愿相拥之间,便是永远。
              ……
              良久,他稍作放松,应道:“日后,私下我便称呼姑娘“蓉儿”,可好?”
              果不出所料——这个男人就像一个完美的猎手,即便再渴慕的猎物,未得之前竭尽隐忍,隔岸远观;一旦得手,便是全权占有,不逞多让。
              偏偏,她却爱慕这样的男子。
              所以,这个只有师父才能用的爱称,而今得腾出一个位置了。
              “嗯。”她轻声回应,换来的,是他在额间的深深一吻。
              她才发现,自己的肩膀,竟会在他的怀中不由自主地颤抖。
              端木蓉觉得有点晕眩。
              她本是聪慧敏感的女子,也正因此,她才对眼下发生的一切招架不住——从他进屋那刻,谁曾料想,短短不到一个时辰,她已在他的怀里,感受平生第一次来自男子的拥抱,亲吻,还有,对她的亲密称呼…一切似乎来得太快。
              可以肯定的是,他虽远走奔忙,对她的心意却日渐深重,一旦相见,便如冰山藏火,难以压抑,方有此般逾矩之举,想来,也在情理之中。
              好在,他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
              端木蓉缓缓从他怀中起来,面色绯红。说道:“盖聂,带我去见卫庄。”
              “蓉儿!”他稍显惊诧,似乎没奢望她会答应。
              “嗯。”她再度确认,“你这么晚登门,说明他已命悬一线。既要救人,就事不宜迟。”说罢,站起身来,“告诉我他的情况,我好备药。”
              “好。”盖聂于是便将卫庄的伤势,及遭遇“雾里看花”之毒的情形,简要地向她叙述一番。


              IP属地:北京21楼2020-11-29 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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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王离勾结在农家的卧底,在大举进攻之前,使用反间计传递假情报,令章邯及朱家众人陷入死地。纵横得知前去解救,遭遇掩日率罗网六剑奴暗中埋伏,难免一场生死决战。但卫庄于一个月前中的“雾里看花”之毒,虽暂且封于经脉之内,却未消解。此番死战,纵横拼尽全力,卫庄亦顾不得中毒之身,以内力冲开心包经,导致毒血攻心,几近殒命。好在随后赶来的道家两位掌门,以内力托住他的经脉,又与高渐离大铁锤等人一道,击退罗网,才算化险为夷。
                但卫庄的情形不容乐观,众人看法一致,除墨家医仙外,他已无人能救。
                于是,高渐离火速联络墨家,调机关朱雀将纵横二人送至隐秘据点,直到那时,盖聂才得知端木蓉已然醒转。
                ……
                “雾里看花之毒?”端木蓉微微蹙眉,说道:“农家人遍尝百草,百毒不侵。所以他们用的毒,虽不至奇绝难解,却毒力强大。且卫庄中毒时日太久,已随血脉渗入骨髓,你们…实在大意了。”
                这番话,令盖聂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蓉儿,那小庄他…”
                “别急,先去看过再说。”她利落地准备好一切需用,让盖聂引路,出了门。
                ……
                在停靠机关兽附近的一片屋舍前,端木蓉远远看到一抹耀目的红色。在她身边,另有一个熟悉的男子身影,看来,他们已等候多时。
                见医仙终于来了,此二位一改往日常态,快步上前相迎。
                端木蓉清楚形势,便免了这些虚礼,径直进屋去看病人。
                床榻上,曾以一人之力,几近毁灭整个机关城的白发男子阖目躺卧,面色青黑,周身上下被血污浸透,气若游丝。
                为他诊脉之际,她的眼前,不由现出那柄冷冽的鲨齿下,一剑一个滚落的头颅……她暗暗咬牙,竭力将这些记忆从脑中挪去,只当他是个平常的病人。
                多年的经验告诉她,这个人,还有救。
                屋内,盖聂,赤练,张良三人围在医仙身后,屏息凝神,静静地等待。直到见她一言不发地给卫庄喂下解药,打开针囊之后,赤练方长舒口气:“卫庄大人…有救了!”
                “他中毒太深,能否尽数驱出,我也没有十分把握。”端木蓉这才想起说点什么,便转头道,“只能尽力而为,剩下的,要看他的造化了。”
                “端木姑娘不计前嫌,愿出手施救,良已是感激不尽。”不等赤练应声,在一旁的张良便对她拱手一礼。
                对于张良,端木蓉也是醒转之后,略略闻得一些他与流沙之间的渊源。只感叹这乱世江湖,人心难测。此前,谁又知道儒家温文尔雅的张良先生,和嗜血流沙的主人有这层关系?
                “张良先生不必客气。”她亦礼貌回道,“墨家危难之际,儒家出手相帮,同样不计前嫌。以卫庄现在的伤情,最少需静养恢复一个月。时下墨家式微,力量有限,若张良先生能支援些病人需用的衣物,便再好不过。”
                “只要人能救活,其他,均不在话下。”张良应道,“端木姑娘还有何吩咐尽管直言,良定当竭力去办。”
                “没有了,多谢!”她转头看了眼身旁的盖聂,欲言又止。
                “哦,盖聂先生需用之物,良亦当备齐,明日一早便送过来。”张良补充道。
                “有劳了,多谢!”盖聂没有推辞。
                端木蓉心里清楚,她这一眼,并非在暗示张良——墨家再怎么窘困,还不至担不起两个***常起居。只因流沙与张良关系密切,让他操办卫庄的一切需用更加合宜;而盖聂这边,不过想叫他明日一同进山采参,忽而顾虑他身上也有伤,便未吭声,不成想被张良过分意会了。


                IP属地:北京22楼2020-11-29 0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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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治疗完毕,卫庄脸上的青黑色消了不少,气息也恢复许多,只是人尚未醒转。端木蓉交代赤练看护昏迷中的卫庄,事无巨细。
                  一切妥当之后,已过夜半三更。盖聂送端木蓉回住处,便在卫庄下榻的旁舍住宿,以便照应。
                  第二天一早,端木蓉便背上药篓,拿着药锄,整肃行装,准备进山采参——昨天看卫庄的情况,必须野参入药,能将他内息托起快速醒转。人一旦醒了,其余的都不在话下。她知道山里有上好的野参,新采的最佳,便没有开口请张良代劳,只想着自己采来便是。
                  不料,刚一出门,熟悉的高大身影便映入眼帘。
                  是盖聂。他新换了身青灰长袍,雪白内衬,腰束宽带,在初升的日光下衣袂飘飘,身形伟岸。听得门响,便转头相顾,道:“蓉儿,早!”
                  “盖聂…你,找我有事?”
                  相形之下,她反而颇感意外,不知该怎么回。
                  “蓉儿昨晚回眸一瞥,想必有事不便直言,”他上前应道,“所以我一早前来,看能帮忙做些什么。”
                  听到这话,端木蓉心头一动,远未想到他一个大男人,竟如此细致入微,连昨晚她那一眼都牢记在心,且猜得分毫不差,顿时有种被他全然看穿的窘迫感,一抹绯红不禁爬上双颊。
                  “你的伤,怎么样了?”
                  “一早起来,已全然无碍。”他唇角微挑,露出几分不易觉察的笑颜,“蓉儿果然用药如神。”
                  “过奖了。”她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羞涩地低眉道:“既然好了,就同我一道去山里采参,可好?”
                  “好!”
                  她转身欲走,却被他唤住,“等等!”
                  “嗯?”端木蓉停步,见盖聂已取下她肩上的药篓,背在自己身后,继而伸手,点头示意她把药锄也交给他。
                  “不必了,”她犹豫了一下,解释道:“我拿吧,山路崎岖,正好可以当手杖用。”
                  盖聂没再坚持,贴身走在她旁边。端木蓉无意中瞥见,他的腰间,别着一把甚是寻常的剑。


                  IP属地:北京26楼2020-11-30 0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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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深秋的林中寒风萧瑟,草木凋零。快入冬了,曾被火红秋叶遮蔽的山野,已褪了大半颜色。枯枝败叶,虽不免给人以满目凄楚之意,对于采参这件事,未尝不是个好消息——野参喜阴,生于茂密的矮林之下,极其难寻。而深秋百木凋零,野参相对容易采撷;若等完全入冬,野参的叶子掉光,就彻底找不到了。
                    但这次偏偏不巧,走过几处盛产野参的地方,均一无所获。
                    端木蓉做事专一,这次既为采参而来,就顾不得旁的。一路遇到很多常用的草药,她都不为所动,只专心找寻野参的踪迹。
                    盖聂一路随行,则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观察地势,注意周遭。在确认安全无误后,方放心守在一旁,任由端木蓉去一点点寻找。
                    不知不觉,一上午过去了。
                    寻寻觅觅,二人来到山涧下一处平缓的溪边。
                    “蓉儿,这里有水,歇息一会吧。”盖聂提醒俯身探查的女子。
                    “哦,等等,这地方有东西。”她熟练地从药锄中抽出锄头来,对着一处凹地深挖下去。
                    凭着一个剑客的敏锐,盖聂很快捕捉到,这柄药锄绝非寻常工具,其设计精巧,锄头可随意拆卸,颇有墨家机关的味道。
                    “啊,找到了!”女子兴奋的声音传来,她满是泥土的手上,捧着一颗须茎长长,并不算大的人参。
                    盖聂看不懂人参的成色,只觉端木蓉此时的脸上,遍满了孩子般单纯的笑颜,是花了一上午工夫,好不容易找到一颗人参的喜悦。
                    她可否想到,如此费尽辛劳,只为救治一个曾经的仇敌?
                    盖聂想到了。顿感心头涌起一股说不出疼惜,对她的疼惜。
                    他小心地从她手里接过野参,放进背篓,再次说道:“蓉儿,快去洗手,歇息会儿吧。”
                    “好。”这次,她开心地点头,到溪边洗手去了。


                    IP属地:北京27楼2020-11-30 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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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这山里野参不少,想不到这么难采。”端木蓉坐在岸边石头上,搌了搌额头的汗,对盖聂说道,“一会我们再去北麓找找。最好能采到三颗。若实在找不到,余下的,只好请张良先生帮忙了。”
                      “想必正因这季节野参好采,多被附近的村民采去,反而所剩无几。”盖聂安慰道,“蓉儿不必为难,找参之事,让流沙的人解决就好。”
                      “嗯。”她点点头,取下腰间的水袋,打开喝了口水,见盖聂身上除了柄剑,什么都没带,便把水袋递了过去,“给。”
                      “多谢。”
                      盖聂接过,稍稍喝了一小口——他行走江湖,早习惯去河流溪涧取水。今日见端木蓉随身带水,便知她身为医者,在饮食上当是讲究。一小袋水尚不够她用,他怎好多饮?只因不忍拒绝她一片好心,便接受了。随即将水袋送回,说道:“已近正午,饿了吧?你稍坐一会,我去拾柴,弄点吃的来。”
                      其实,端木蓉带了吃的,没想盖聂会一起来,便只准备了自己的。听他这么问,虽不免尴尬,还是将腰封上的布袋子解下,取出两个葱油烧饼,递了一只给他,“我带了吃的,给。”
                      这下,盖聂更不好意思伸手了。只得推辞道:“蓉儿你吃,我还不饿。”
                      “我亲手做的,你不尝尝吗?”她莞尔一笑,化解掉青涩的气氛,“先填下肚子,再去拾柴。”
                      他不好再推辞,便接过烧饼,咬了一口:表皮酥脆,内里绵软,浓浓的香葱味道混着点点的温热,令人爱不释口。
                      这么可口的烧饼,以剑圣的饭量,十个都嫌不够。偏偏端木蓉做的烧饼比往常更小一圈,没几口便下了肚。
                      “蓉儿,你醒转至今,身体恢复得如何?”他觉得她饭量实在太小,忽而想到。
                      “还好。”
                      她淡淡应道,轻轻抹去其间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各种艰辛。
                      “你采药辛苦,需要多吃点东西。”
                      他清楚她不是那种会把辛劳抱怨挂在嘴边的女子,只好如此劝道。
                      “嗯。”她领会他的好意,微微笑道:“你去拾柴,我去捉鱼,一会儿烤来吃。”
                      “河水寒凉,还是我去捉鱼。”盖聂应道,“你好好歇息。”说罢,起身来到溪边,抽出腰间佩剑,瞅准目标……但见剑光掠过之处,水浪激起,很快,两条大鱼叉于长剑之上,被提出水面。
                      端木蓉在溪边观瞧,感觉这个男人拿起剑的时候,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不可抵御的豪纵气概,仿佛无所不能。
                      他把两条鱼交给她料理,便去拾柴了。
                      ……
                      不多时,一堆篝火燃起,两条鱼架在火上嗞嗞冒着烟,空气中飘散着熏烤的香味。
                      山谷中阵阵寒风吹过,端木蓉不由伸出双手,靠近火堆取暖。
                      她这点细微的动作,被盖聂尽收眼底。
                      “蓉儿,冷了吧?”
                      “嗯?还…”她“好”字尚未出口,便觉一个温暖的怀抱已围了过来,将她相对娇小的肩膀全然裹紧,拥入其中。
                      “啊,盖聂…”她不由惊呼一声,抬头看他,见他极为英俊的面庞也向下俯视着自己,一双星眸里满了疼惜与宠溺。
                      这一眼,几近将她融化在他怀中,完全失去挣扎的力气。
                      但她心里仍不免念叨:“这家伙,从昨晚表明之后,真是说搂就搂,说抱就抱,完全不顾礼数…万一被人瞧见,可如何是好?”
                      想着,竟不觉自己冰凉的手指也已被捂进他的大掌里,传来阵阵暖意。
                      这一来,再也不觉得冷了,舒服至极。
                      她索性放松身体,全然依偎进他的怀里,轻轻闭上眼睛,享受着被他宠爱的感觉……这时光来之不易,在这个乱世上,在一个剑客的生命里,可遇而不可求。
                      一会儿,鱼烤好了。
                      盖聂放开一只手,取下最大的那条,轻声对怀里近乎睡去的女子说道:“蓉儿,鱼好了。”
                      “嗯…”她看着他温柔的眼眸,调皮地问道:“盖聂,你吃鱼怕不怕刺?”


                      IP属地:北京28楼2020-11-30 0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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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他没想过这个问题,回忆起曾被鱼刺卡过几次,很是麻烦。便说:“不介意鱼刺,只是不经常吃鱼。”
                        “哼…”女子咕哝一声,心想果然男人个个都爱面子,这话等同于承认他讨厌鱼刺,宁可不吃鱼。
                        她起身,从发髻中拔下两枚银针,让盖聂拿好穿鱼的木枝,随即屏气凝神,手执银针以极快的速度,从鱼的头尾顺向划动…但见眨眼间,针影纷飞,一条完整的鱼刺被挑了出来,只留下最大的鱼脊骨,连同木枝一并支撑着整条鱼。
                        “啊..这!”木枝对面,是男子万分惊诧的目光,不啻于见到神迹一般。
                        “现在,可以放心吃了。”她温婉一笑,让他尝一口试试看。
                        但,显然被震住的男子哪儿有心思吃鱼,他将这条挑好刺的鱼放回木架,拿起另一条,说道:“蓉儿,刚才你那手法,是……能再来一次吗?”
                        这下,端木蓉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在一个顶级剑客面前,显露这等手法,是不太明智的。
                        可现在覆水难收,她若推辞隐瞒,反而不好。
                        既然他们已相互表白心意,就当信任彼此,纵然这江湖乱世,每个人都有不便言说的过往。
                        “嗯。”她轻轻点头,故意放慢速度,又挑净了第二条鱼的刺。
                        “这回,可以吃了吧?”
                        盖聂没说话,若有所思地尝了一口烤鱼——确实,鱼肉口感细滑,全然无刺。而端木蓉刚才瞬间便挑尽鱼刺的手法,堪称他平生仅见!难道…她身上,暗藏着惊为天人的绝世武功吗?
                        二人默默地吃着鱼,一言不发。
                        端木蓉饭量小,刚吃了一个烧饼垫底,鱼吃到一半就吃不下了。
                        这么好的鱼,浪费了太可惜。于是,她把剩下的半条举到他面前,试着问道:“盖聂,我吃不下了,你若不嫌弃,就…”
                        盖聂二话没说,接了过去,拆下一大块又嫩又好的鱼肉,送到她嘴边,说道:“先把这块肉吃完。”
                        他的口吻,好像父亲在管教孩子,令她无从反抗。
                        见她顺从地吞下鱼肉,他才满意。
                        不过,有个疑问,在盖聂心头反复翻滚,藏不过一餐饭的时间。


                        IP属地:北京32楼2020-12-01 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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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他开口道:“蓉儿,你方才挑鱼刺的功法,是我平生见过最快,最精准的绝学。此技若用于剑术,当属天下无敌!不知…这功法的渊源,可否一叙?”
                          果然,她料到他定会相问。
                          “盖聂,你不愧是天下第一剑客。”她淡淡一笑,悠然应道,“一眼就看出,这手法,原本出自剑术。”
                          “剑术?!”盖聂心下一凛,他猜的不错。
                          “是的,实不相瞒。你刚才所见,就是我们医家历代秘传的功法——影迟。”她正色道,“这五百年乱世,江湖庙堂,腥风血雨。医家代代相传,若没有聊以自保的功法,岂能延续至今?”
                          盖聂正坐,认真地听着。
                          “秘技影迟,始创于医家先祖巫彭,”端木蓉继续道,“原本就是一种剑法,在江湖上无往不利,令人闻风丧胆。因其速度太快,无人能挡,若被邪恶之辈利用,将为天下大患。所以,医家历代掌门传承秘技之前,都要发下重誓,既医家弟子,绝不主动参与江湖纷争,不到生死时刻,绝不使用秘技自保。”
                          “到了扁鹊那一代先祖,就把影迟剑法,分为身法与手法两种功法。手法专用于医术,尤其是为病人缝合伤口,因速度极快,力道精准,能大大减轻伤者的痛苦;而身法则废弃不传,由此,影迟作为剑法已经失传。我从师父继承下来的,只是手法。”
                          言至此处,盖聂的眉间,隐隐现出几分失落之情。
                          “那,蓉儿是否也有过同样的誓言?”
                          她摇摇头,道:“医家传到我师父那一辈,影迟已成为医术的一种,不再是武功。我们能保护自己的,唯有远避乱世纷争。所以,师父离世前,反复叮嘱我的,就是千万不要…”
                          说道这里,她止住了,她知道,不能再说下去了。
                          “所以,现在...影迟不是什么秘技,而是我几乎天天都用的手法。”她话锋一转,道,“就像刚才你看到的,可以用来挑鱼刺,料理食材,还有…昨天给卫庄缝合伤口,也是用的它。”
                          “啊……”盖聂长叹口气,略显怅然的神情,点了点头。
                          她看出他些许心思,不禁问道:“怎么?身为第一剑客,知道一门秘剑失传,很遗憾,对吗?”
                          他摇了摇头,坚定应道:“不!”
                          “那你?…”
                          “恰恰相反!”盖聂解释道,“在下,是感慨医家实乃承天地之仁厚,济乱世之危难,可谓这人心险恶的江湖中,唯一的生命守护者。医家为了天下安危,自绝保命秘技,看似羸弱,实乃至强之道,令在下景仰钦佩。”
                          “啊…”端木蓉没曾想他会有这般感悟,又有些不解,追问道:“你说的至强之道…是什么?”
                          “强者,不是站在所有人的顶端,而是,像医家一样,心存柔和谦卑,守护他人。”
                          他这话,令她深感震撼——就连师父,也没悟到这层境界。
                          “这个答案,我会牢牢记下。”她上前,握住他的大手,握紧。
                          他复而将她的柔荑全然裹在掌间,看向她的眼神中满了怜惜,“只是,我在想,谁又来守护医家?”
                          这一问,似乎没有答案。


                          IP属地:北京33楼2020-12-01 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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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前文)
                            山谷里寒风再起,拂乱了两人的长发,如同这凌乱混沌的尘世,一眼望不到前路。
                            “别担心,”她怜惜地用长指抚上他的眉头,往外搌了搌,笑道:“看你,总是皱着眉,放松点,嗯?”
                            “呵…”他腼腆地低头一笑,只嘴角弯了弯,眉目间依旧不变的苦大仇深。
                            “我们走吧,还有两颗参得采呢。”她终结了稍显沉重的话题,转身去熄灭篝火。
                            “好。”
                            盖聂收拾好东西,背上药篓,见端木蓉去溪边洗手,便顺手提起她的药锄,准备上前迎她。岂料,就在他换手之际,似乎碰到一个机关,只闻“镗”的一声脆响,手中长棍状的药锄两端,霎时弹出两把长长的利刃,将毫无防备的剑圣着实怔了一下!
                            “啊!这是!”
                            幸好,他持棍的姿势极其标准,否则,这两把暗藏的锋刃若是戳到自己,就是非死即伤!
                            听闻盖聂低喝一声,正蹲在溪边洗手的女子忙起身转头,同样吓了一跳。
                            看来,今天注定不是个好日子,意外频出。
                            原本,她没想到他会来,就未曾卸掉这柄药锄上的刀刃,而这柄药锄的来历,她也不准备马上和他提及,毕竟,他们昨晚才刚重逢,一切都来的太快,令人无所适从。
                            “盖聂!你没事吧?”她怔了怔,来不及多想,跑过去问道。
                            “无妨。”他立即恢复平静,收起疑惑的目光,应道:“抱歉,是我不周到,未曾过问,就动你的东西。”
                            “不,”女子面露歉疚,解释道:“是我一时疏忽,忘了告诉你,这不是把普通的药锄,而是件…武器,我防身用的。”
                            “哦。”盖聂不是这时候才发现这柄药锄非同寻常,不过一开始,他只以为是件设计精巧的工具,不曾想竟暗藏利刃,的确令人出其不意。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这柄“武器”,送还给她,看着对面女子红透的双颊及羞涩的眼神,反而心下愈发自责,亦如不小心闯入人家闺房,看了不该看的。
                            此刻,对面的心思,也是同样。
                            气氛骤然尴尬。
                            能化解的,唯有和盘托出。
                            端木蓉接过“武器”,按动机关,将它从中拆开,霎时便成了两把柳叶长刀。她手持双刀,挽了一个刀花,对盖聂解释道:“这柄武器名曰“耕柱”,是前任巨子燕丹亲自设计打造的。共有五种变化,由机关触发。分别是“长棍”、“长枪”、“双手短棍”、“双刀”和“三节棍”。战斗中,这五种形态,每种均有远近优势,组合变化随心所欲,出奇制敌。可谓集墨家机关设计于大成。”
                            说着,她将双刀的刀柄合二为一,扣动机关,利刃便倏然收回,重新变成一条长棍。
                            盖聂目不转睛地看着,带着饶有兴致的惊诧神情——的确,墨家机关术之精妙奇绝,超乎想象,江湖上再没有哪个门派坐拥如此实力,却不以为强夺,反以“兼爱、非攻”为本,收纳穷困之人,建造“机关城”那样的世外桃源。
                            而端木蓉见他一言不发,以为自己没说清楚,索性将手中长棍一擎,走了一招“横扫千军”,借势扣动机关,长棍分为三节,原本长棍扫过的线路急转,防不胜防。女子一个跳转接住线路诡谲的三节棍,舞了几招,飞身甩开,三节一线,随机关控制重新还原成长棍,不同的是,棍的远端弹出长枪的枪尖,变为长枪;几式枪法过后,再度拆为双手短棍,可做近战;短棍几招拆挡,两端忽而弹出长刃,化作双刀,出其不意,令人胆寒!


                            IP属地:北京39楼2020-12-02 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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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蓉收刀,回到盖聂身前,红着脸道:“大概就是这样,看清楚了?”
                              “哦…”盖聂闻言,方从回过神来,顿感这件武器纯玄铁打制,对女子来说,未免沉了些。于是问道:“蓉儿,这件“耕柱”,可是巨子燕丹专为你设计使用的吗?”
                              “是的。”她秀眉微沉,不得不忆起往昔,说道:“当年,我师父尚在时,燕丹新任墨家巨子。他先后来镜湖五趟,请我师父加入墨家。我师父不允,直到离世。”
                              “师父去世后,燕丹先派墨家弟子到镜湖,帮我打理庄上各种事物,后亲自登门,再度请我出山。按师父遗命,我本不该答应,但我认同墨家“兼爱,非攻”之理念,又正值年少,当做点事情,便应了他,加入墨家;燕丹亦对我承诺,墨家上下会竭尽全力护我周全。”
                              “之后不久,巨子燕丹便送我这件武器,说他考量再三,以为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为保万无一失,他亲自为我打造了这件“耕柱”,且愿亲传使用它的武功给我。我只好接受,跟他学了三年。”
                              端木蓉边走边说。言至此,不禁停下脚步,眼神里暗含几分幽怨,“如此,便是全部来历了。只是我自小被师父教诲要远离纷争,不喜打斗,对习武也没多少兴趣。所以,跟巨子学得不怎么像样,而今看来,怕是防身都不够。”
                              “蓉姑娘过谦了。”盖聂认真听着,说道:“能使用这把武器,至少要会棍法,枪法,刀法,及软兵之法,纵使每种都不精通,亦算难得。”
                              “那…敢问蓉儿可习得剑法?”他又问道。
                              “师父曾传过我一套剑法,许久不练了。”她觉得他果然是剑客,三句话不离本行,又叹道,“想在这个乱世上生存,多少都要会些防身之术。说起来,那时年少无知,真以为加入墨家,就不会再有后顾之忧;而今想来巨子所言,不免…”说到这里,她止住了,无奈一笑,有些后悔自己话多。
                              “不免有怨念?”盖聂反倒意外接过她的话,问道。
                              一语成箴。
                              “你…哼!”女子似乎被这一问给惹恼了,她责怪地瞥了他一眼,猛地转头,径自走开。
                              “蓉儿…”盖聂没想她会突然生气,也快步跟上,想同她解释,却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好。
                              果然,一切都来得太快,他们,还没到真正可以无话不谈的地步。
                              盖聂默默地跟在端木蓉身旁,看着她一言不发,继续寻找野参。
                              有些误会,一旦错过时机,再想解释,就会越来越难。
                              他很难明白,前一刻还面露笑容、愿意将往事对他诉说,且给他演练如何使用那柄武器的姑娘,怎么一语之间,全然变了脸色?
                              还是,“怨念”二字,碰了她的心之逆鳞?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意识到这点,不过这时候她只冷着脸专心找参,他也没再多说什么。


                              IP属地:北京40楼2020-12-02 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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