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绕着黄金神威的纷争结束后,诗人石川啄木攥紧了一握的金砂,在黄昏时刻敲响了札幌花街最有名的一家店的大门。
(生也好,死也好,只要能一亲花魁的芳泽,人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店里的妈妈桑虽然见了金砂眼神大放异彩,但还是为难推脱:“花魁的旦那,就是那位著名的鹤见中尉,前日在军中殉职了,她一下子犯了心口痛,这几天不好见客人。”
“没关系!只要能见从东京远道而来的绝世名妓一面,听到她的声音,我这辈子就值了!上次在路上见了花魁道中,我的心头就一直无法忘却那红莲花似的倩影。连写诗都只能写给花魁一个人看。。。”
啄木喋喋不休地说道,一边把金砂和写好的诗篇塞到妈妈桑手里。大概是被金砂的重量感动了,妈妈桑硬着头皮把诗篇送到了东京来的花魁在札幌下榻期间赞助的高级卧房。
不一会,妈妈桑小跑着回来传达道:“哎呀,您快进来吧。花魁本来这几天都不见客人。看了您的名字,就请您去房里坐坐呢。”
“不愧是花魁,一眼就看中小生的诗。”
石川啄木暂时忘掉了前几日埋葬黄金争夺战中横死的人们的悲痛,神采飞扬地进了花魁的房间,在画有金色老虎的屏风面前坐下。
伴随在花魁身旁两侧的雏妓稍微拉开了屏风一格。一股大烟的气味夹杂浓烈的脂粉味直冲啄木的鼻腔。
犹如印证这繁华的空气里带着死的气味,花魁用和容貌不相称的喑哑嗓音说着自己的命运。
“如老爷您所见,妾这幅样子不好意思让客人看见。但听说了您的事,还是拖着这幅不知道能活多久的身子在您面前献丑。
只消一眼,美貌就把北海道这种偏远地方的男人们迷得神魂颠倒的花魁并不仅仅靠一张脸魅惑众生,才艺和待人的礼仪据说也是东京艺妓界的顶级水平。
误以为自己作为诗人的名声已经传到东京,啄木特意问了:”花魁此前读过我的诗吗?”
屏风后的美女没做正面回答,而是像唱歌一般念起来啄木刚送进花街房间里的短歌。
“那天晚上我想写一封 谁看见了都会 怀念我的长信。”
“是的,正是那天和土方,不是,和老爷子在路上看见了花魁道中,我就想着一定要把我的倾慕之情用文学传达到花魁的心里去。今晚上,撤掉屏风之类的阻碍,让我再好好看看花魁的脸,也算做了此生的纪念。”
花魁对男人想要更进一步的提议不置可否,而是拨动着三味线琴弦,把短歌变成了缠绵的小曲,“有没有 用从高处跳下似的心情 ,了此一生的办法呢?把死当作 常吃的药一般,在心痛的时候。”
啄木严肃地答道:“我不指望用情专一的花魁小姐能迅速忘了鹤见中尉的事,把我当成共枕席的情人。只要能在花魁小姐的心里留下过我的一席之地,我这辈子就死而无憾了。”
屏风内外静悄悄的,只有大烟的气味钻进榻榻米和墙角里。
花魁似乎叹了口气,“世间大概都把妾当成鹤见中尉的情人。妾也不过只是他手里的棋子。唉,连棋子都不如,跟泥人一样被玩弄,捏碎都是妾的命数。可就算是泥做的花魁,放久了也会有人类的心情。妾也请求石川老爷能听听妾这一点点的真心话吧。”
——唉,多么可悲呀,仿佛头里边有个山崖,每天有泥土在坍塌。
花魁敲了敲长烟斗里的烟灰,开始了唱曲之前的念白。
“妾是在浅草的艺妓屋万玉楼出生长大的。艺名唤做百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