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间，吃过饭后走出办公室来到住院部门口的花园散步，阳光和煦，春风拂面。迎面碰到了出来透气的病人，护士正搀扶着他在长椅上坐下，与他打过招呼寒暄几句，然后离开。距离那一日动乱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医院也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站在人工湖边的树荫下，双手放进白大褂的口袋里，微微眯起眼眸看着平静的湖面。闻多了消毒水的味道，这样清新自然的气息让人格外的神清气爽。

纵使是在应该悠闲的午间，自己也是一手病例一手面包的边走边吃边翻看，手术固然很重要，但是术后的观察也是一样重要，许多并发症就是因为疏忽导致手术前功尽弃，虽然目前来说自己还只是一个实习生，却也无法置生命于不顾。也亏得自己事无巨细，到是让自己每天似乎都有忙不完的事情。
一阵风起，几缕发丝蒙了眼睛，手中的病例有几张因不稳给吹了出去，好在风不大并未吹得不见踪影，只是一时晃了一下口中面包也掉地，颇有几分懊恼的去捡那被风吹到地上的病例，全然不顾自己的午餐早已掉地。

突然袭来的风吹得衣角翻飞，听见身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低头就看见了吹落在脚边的纸。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弯下腰捡起，垂眸看了几眼。是病历，字体苍劲有力，事无巨细，将病人的所有问题都罗列了出来。
回过头，正好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身影，他正低头在捡地上的病例。慢条斯理地走到他身边，将手中的纸递了过去。
：长孙医生。

：嗯。
医院里有好几个实习医生，他们大抵都是医药世家出身，眼前这一位也不例外。父亲本就不支持自己走这一条路，当初更是把来自伦敦的录取通知书拦截在手里，若不是他身边的警卫员说漏嘴，我永远不知道自己被梦寐以求的大学所录取。
而他，比我要好得多，可以在父母的支持下，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长孙医生也是？

“凑合吃一些，病例太多，这会儿还要去急诊科看看。”
虽然自己是在外科，但是对于目前自己应该进修哪一方面来说，自己倒是暂时没有什么特别明确的目标。索性多做一些是一些，最后在从中寻找自己确实需要追寻的科室。然而眼前的人，有着明确的目标，这一点倒是让自己有些羡慕。
“之前接过一些你动过手术的病人后续跟进，你手术做得真不错，如果用文艺点的话说，似乎应该是...算是艺术品？”
挠了挠头笑笑，随后又道。
“不过对于医学上来说，我觉得能挽救回生命的伟大，这一点才是我想要表达的。”

：过奖。
实习医生本来是没有资格上手术台做主刀的，只是那几天情况紧急，医院几个主治医生都忙不过来，又有些病人急着需要手术。比如，那一日那个心疾突发的姑娘，送她来的男人急火攻心，甚至拔枪相向，而她当时的情况的确不乐观。
：不过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每一日还是会有病人辞世，无论如何都抓不住，那样的苍白无力，不是每个人都能体会的。或许只有做了这一行，才会有这种五味杂陈的心情。

"你说话带着官腔，是习惯？"
他话少，自己倒并不是很介意这个，只是这种话少又带着官腔的话语，自己倒是很不习惯。虽然医生确实应该和病人或多或少保持一些距离，但是对于同职之间的交流，如果打着官腔保持着距离，却是会引发很多不必要的事情。

：在长孙医生的心里，什么样的腔调是官腔？什么样的不是？
微微眯起眼眸看平静的湖面，阳光明媚的湖面，泛着层层波澜。性格使然、病人或者同事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习惯别人突然的亲近，也不习惯亲近别人。兴许这与父亲从小的教育有关，他总说君子之交淡如水。
父亲从来都是个薄凉之人，即便是父子亲情，于他而言，也如同上下级。一桌吃饭，他未动，旁人不能擅动，即便他未归，也要耐心等候，这就是规矩。

“虽然保持距离是人与人之间必要的修行，不过很显然，徐医生这方面的修行逊色于医术。”
笑笑理了理手中方才未来得及整理好的病例，放眼望去庭院内倒是因了温暖的阳光照耀，人人脸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暖意。
“平等的交流，如果刻意的去保持过多的距离，到最后痛苦的会是自己。”
“距离的多少，人终究再探索，但是报以畏惧探索的态度从而秉持一开始就拒人于千里之外，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言之凿凿，默默的听着，不做任何辩解。没什么痛苦不痛苦的，若是习惯了，也就无所谓。
回过头看着他眉眼间的笑容，神态一如往常。他大概有一双性格温和的父母。这样的话，我并不是第一次听了，印象中，那个迷迷糊糊的家伙似乎也这样说过。
：长孙医生，每个人的性格都不相同，有人平易近人，有人不善应酬，生长环境不一样，所经历的事情不一样，也就无法以同样的方式来要求。
远远的，看见护士长冲这边招了招手，大概是有病人来了，冲他礼貌性颔首。
：不过，还是多谢。
低头从他身侧走过，顺手弯腰捡起地上那块面包，丢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对于他的话不置可否，看着他弯腰捡起自己掉的面包丢进垃圾桶，背对着自己的他一定没看到自己脸上心疼那块面包的表情，虽然家庭并不贫穷，却也有着勤俭节约的好习惯，那块面包...明明可以捡起来拍拍干净再吃啊...自己的午餐...
痛心疾首的拿着病例，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好的，我等下就去看一看。
【随意地和主治医生敷衍几句，顺便把烟头丢进手边的垃圾桶里。视线却被不远处行为怪异的女子吸引，根据自己的观察和判断，心里已经端着几分明了的猜测。从胸前白色褂兜里翻出钢笔，在手里的病人名册里很快地草草几笔，撕下这页，递给面前的人。】
这是四楼六床的治疗方案，你最好使用我的办法，否则很难控制住他的问题。
【收回目光，冲其一点头，】
先失陪了。
【接着快步追上去，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要去哪儿？

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肩上传来的感觉吓了自己一跳，本能的一颤回头，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惊吓，直到看清那人穿着白大褂，心中的恐惧才减少了几分，却依然警惕的看着他。唇瓣动了动，没说出话，倒是眼神晃了晃别处后又瞬了回来，道。
：没、没去哪里...
有些惊恐的发现，自己居然面对陌生人产生了莫名的恐惧，这是自己以前绝对不会有的感觉，慌乱抬头瞅了他一眼，眼睛又撇向别处。

【收了手后眯着眼睛听她说完，笑了笑。】
我真不应该拦住你的，
【下午的阳光不错，所以出来晒太阳的人比平时也多，加之周末，很是热闹。】
应该跟着看你到底是想逃出这个医院跑去哪里。
【目光从人脸上扫过，是在笑却也不是出于内心的笑。一种特有的，习惯性地，加在医生这个职位里应该有的笑色。】
我看你是不敢走出去吧。哪个病床的，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