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监牢的时候已过黄昏,天空早起了汪洋的黑云,稀疏地泛出几颗星,我想起刚进调查兵团的时候,我时常在夜里、在凌晨,对着这些星星祈祷明天能好过一点,可是就在这一天之内,我摆脱了舒曼,摆脱了0719,也摆脱了那好像永远都没有尽头的劳役。我只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一个人走在浩大的夜空下,像一点渺小的萤火,不知道能回哪里,反正囚舍是回不去了,想到这的时候也意识到以后再也不用闻杜莎的臭脚了……我低下头笑了笑,眼泪流进了嘴角。
我成了魔鬼伯格的助理,工作内容从照顾伯格的生活起居,到协助调查兵团后勤部大大小小的事务,总而言之,就是满足魔鬼所提出的一切合理(及不合理)的要求。我装模作样地提着干瘪的行李,从女囚舍搬进了女兵舍,和三个勤务兵、两个医疗兵住在一起,她们中也有和我一样未入军籍的穿着没有标志的军用服。兵舍的硬件比囚舍规整许多,屋子朝南,双层床,有公共浴室。软件上,这里完全不像女囚舍,没有被丛林原则浸透的阶级分化,所以不存在那些作威作福的牢头看你不顺眼就抢走你的面包,逼你刷厕所再让人把你狠揍一顿。而我们宿舍是这样的:夏绿蒂·佩里,医疗队二等兵,白衣天使,曾经是调查兵团大部分男人心里的温柔乡,不过性格内向,很少吐露心事,今年刚和老家的亲梅竹马订婚,更是两耳不闻窗外声。艾丽卡·伍德森,勤务员,哥哥是调查兵团组装部队的分队长,借这缘故她做着军营里相对轻松的活,而她的心思更多花在了八卦军营轶事上。沙曼卡和崔西是同进同出的好朋友,她们两个都是勤务兵,沙曼卡喜读书,性格孤傲,爱憎分明,颇有些愤青的特质,而崔西则是个好脾气的姑娘,不过遇事没什么立场,她一般都听沙曼卡的。在这个宿舍,几个姑娘有个死敌:朱莉·斯特朗格,医疗队的三等兵,据沙曼卡的有色描述,朱莉是军营里有名的“肉铺子”,和她睡过的士兵几双手脚都数不过来,不过她和军妓不同,她不收钱,因为她乐意。
“更过分的是,她还抽烟,搞得屋子里乌烟瘴气的。”一天艾丽卡绘色绘色地对我说,“不过她可不怕违反军规,大家都心知肚明,她肯定是爬过了哪个上级的床。”
而我这个新人大概在这些舍友眼里暂时只有一个印象,就是“很忙”。我待在兵舍的时间很短,早出晚归的精神从服役时期延续下来。谁都知道调查兵团的后勤部部长是个喜怒无常、性格阴桀的老头,所以她们很快习惯了我这个整天见不着人的舍友——这不,我一上任,魔鬼伯格便有了新点子来娱乐我。
“也不是什么累人活,我最近养了只猫,你帮我打理打理就行。”
正戴上口罩打算清扫魔鬼老巢的我突然惊恐地望着他,“我最怕猫……”结果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就败下阵来,“……遵命。”
柏格轻蔑地瞥了我一眼,“我出去一趟,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否则亨利会逃走。
“是。”这猫的名字真霸气。
木门被无情地关上,我发出了人生中最悲壮的一声——“嘁”。
结果我刚走进浴室准备洗抹布,一团灰色的毛球就滚到我脚边,“喵——”这叫声……还、还真、真销魂,“啊啊啊——!”我刚说什么来着?我最怕什么来着?!
那团毛球紧贴着我的脚踝,理直气壮地盯着我,叫了一声又一声。我就这样硬着头皮把抹布洗干净,然后跨出浴室,结果这毛球就跟出浴室。我咬着牙加快脚步,于是这毛球也加快了它小短腿的速度,跟过来跟过去的——不能忍了!
“亨、亨利……”我终于蹲下来,试图让我的手去碰它毛茸茸的身体,可这坏猫就像识破了我的恐惧似地,瞬间发出那鬼哭狼嚎的一声“喵——”要命啊!
我在它扭头的一霎逃到不远处的衣柜后面偷偷瞟着它。就见这小亨利两耳一动,忽然发现我不见了,然后它开始满处找,“喵——喵——”你是什么亨利啊,你简直就是小柏格,小魔鬼!
两记短促的敲门声就在这时响起,“柏格,我进来了。”你们猜是谁?天呐,这还用猜?那你们说他看到我现在这幅鬼样子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一动不动地藏在衣柜后,望着那小魔鬼步步逼近,于是卯足了力,“柏格先生不在!兵长开门小心啊!”
于是,正在纳闷着“开门为什么要小心”的兵长大人直接走了进来,“大清早的吵死了……”而他所看到的,就是一个莫名其妙从衣柜后冲出来还未看清什么表情的女人,尾随其后的是一只又小又胖却杀气十足的灰猫,那女人连蹦带跳地逃进厨房,随即就是一阵宋字一号的尖叫连带着刺耳的狂轰滥炸——大概是碗柜翻了,兵长很淡定地想。
然而接下来的寂静却让他蹙了蹙眉,他径直走进房间——当然没有关门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