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年一月十七日
    今日去新华书店为书友购《中国现代美术全集》之《连环画》卷。本来应有两卷，却只余卷二，卷一不知去向。但书友还是想要，可见其对连环画的痴情。我径直上楼，拿过来，交款一百七十五元即走。上周已经难明正身，不必再费事。其它的书看也没看，打折区基本全年总是那些书，不见多，只见少，少的差不多就是我买走的那几本。先用手机给书拍了照片，然后直奔邮局，邮费花三十一元五（书款已经先到），书现在应该上路了。如果路上无碍约十天后即可到达。如果不被摔摔打打、磕磕碰碰，料想书友应会满意。


二○○九年一月十八日
    闲来翻看读书笔记，某页记了陆游《寒夜读书》中的一句：“不是爱书即欲死，任从人笑作书颠”。对这样的句子尤其注意，陆游表明爱书苦读的名章俊句层见叠出，不妨再记几句如下：
我生学语即耽书，万卷纵横眼欲枯。（《解嘲》）
客来不怕笑书痴，终胜牙签新未触。（《读书》）
老人世间百念衰，惟好古书心未移。（《读书至夜分感叹有赋》）
我读残编食忘味，朱弦三叹有遗音。（《读书》）
两眼欲读天下书，力虽不迨志有余。（《读书》）
人生百病有已时，独有书廦不可医。（《示儿》）
万事到前心尽嬾，一编相向眼偏明。（《读书》）
    目前手头没有陆游的专集，于是翻开钱锺书的《宋诗选注》，在诸多诗歌选注中，《宋诗选注》对诗人简介写得最别开生面。对陆游的绍介也是如此。陆游悲愤爱国的一面为现代读者所熟悉，但他还有另类的一面，即闲适细腻，按照钱的说法：“咀嚼出日常生活的深永的滋味，熨贴出当前景物的曲折的情状。”钱还说：“除了在明代中叶他很受冷淡以外，陆游全靠那第二方面去打动后世好几百年的读者”。以至于无数客堂、书房和花园挂的全是陆游的诗联。最有名的那句“万卷古今消永日，一窗昏晓送流年”即是放翁书斋名联。

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二○○九年一月十九日
    孩子在进行寒假补习，晚上在接他的时候，一头钻进旁边的书店。几天没购书了，心里痒痒儿，这可不是好现象。没见有什么新进好书，只买了早有的两本余秋雨：《寻觅中华》、《摩挲大地》，皆属《文化苦旅全书》，作家出版社二○○八年一版一印。印数达十万册，这是很多作家望尘莫及的。纸面软精装，开本阔大，封面为黑底，书名为繁体手书白字，书法端稳内敛，旁边配以金色传统纹饰。整体设计沉稳大气。
    读余秋雨的散文是从《文化苦旅》开始的。当时买的是上海知识出版社一九九二年一版九四年六印本，精装。当时读得目瞪口呆。散文竟然可以这样书写？语言竟然可以这样搭配？俗事件竟然能够蕴含雅文化？小碎片竟然能够复原古铜镜？看完这样的文章，那些婆婆妈妈、期期艾艾、愁愁苦苦的东西就没法看了。《文化苦旅》不记得看过了几遍。二○○三年又购了一本《余秋雨简要读本》，文汇出版社一版一印，平装。
    此次购买的这两本是作者的改写本，只简单对照了一下《黄州突围》，与《文化苦旅》时的《苏东坡突围》有很大的变化。作者在《总序》中说，“从此，我的全部文化散文著作，均以这套书的文字和标题为准。”看来，不仅有这两本，还会有其它的作品会陆续出版。
    在翻出《文化苦旅》这本书时，顺便重温了一遍其中的《藏书忧》，他写道：“我所满意的是书房里那种以书为壁的庄严气氛。书架直达壁顶，一架架连过去、围起来造成了一种逼人身心的文化重压。走进书房，就像走进了漫长的历史，鸟瞰着辽阔的世界，游弋于无数闪闪烁烁的智能星座之间。我突然变得琐小，又突然变得宏大，书房成了一个典仪，操持着生命的盈亏缩胀。”这段是颇能代表余秋雨的语言风格和视角的。但我感觉他对书房最准确的概括却是同篇里的另一句：“书房，是精神的巢穴，生命的禅床。”
    正如其它文化名人一样，很多人对余秋雨说三道四，杂七杂八。我不管，只取其诱人的文字去读。


二○○九年一月二十日
    旧历新年已经开始倒计时了，人们都在忙着花钱，买节日的气氛。贴春联是必不可少的形式。因素喜书法，每年都要亲自书写对联。
    记得高二的时候，要过年了，班里开晚会庆祝，买一些糖果，演一些节目，算是在紧张中舒缓一下神经。布置会场时，我写了一幅对联，“今宵尝取糖三彩；明年摔得汗两段”。用谐音法，写入了“唐三彩”和“东汉西汉”，符合文科班的特点，历史教师欣赏后，表示了他的欣赏。横批记得是“万念归一”。想想那时，一群和尚一样的人整天念经一般地虔诚，倒也有趣。
    参加工作后，每年公司办公楼的大对联由领导出词，我出字。写得最大的对联七米有余。每年基本在腊月二十九写，有几个人侍候着，我则挥毫泼墨，龙飞凤舞，在线条的提按律动中，享受着书法之乐。在书写时或悬挂后，每每引人驻足观看。后来自己到一个露天仓储部门任负责人。那里的条件很差，大风一刮，尘土飞扬。前年春节我的对联是 “云飞扬兮大风起；志高远哉意气生”。明眼人一看即知引用了古人的名句，但在那样的环境中，哪有明眼人啊。去年写得就更简单一些，因是和实验室联合办公，对联为“体验人间新春乐；胸储天下好事多”，嵌入了“验”和“储”字以表明部门相对之谊。个人和其它部门也有来求联的，有的写一幅现成的春联了事，有的临时凑成几句，也都忘记了。
    几天前公司有关人员还要我写公司办公楼的对联，我以总是我写没有意思为由推掉了，并向他们推荐了其他人。他没有强求，他是了解我的，他知道我的心境大不如前了。不过，给一些部门写还是免不了的，至于写些什么，到时再说吧。


呵呵，小姑娘别着急，慢慢来，还有不少呢......................

二○○九年一月二十一日
    晚上和朋友出去吃饭。吃饭的时候说笑逗乐，其快乐和读书的怡然自得虽两样，快乐却同样是真的。玩乐时并没有想到书，证明我还没有完全被书俘虏，还有得救。
    晚上回来想，今年应该多读些史书。那套中华书局精装十册《资治通鉴》请来我家已经一年了，还没看完一册，实在有辜负了好书和好时光。还有前一段得的中华书局平装十册《史记》，虽然已经读了几十页，但速度还是不稳定。前人费了巨大功夫做出了那么详备细致的书，如果不读，也有辜负了作者的苦心和编者的匠心。


二○○九年一月二十三日
    读完《新编文史笔记丛书》之《海上春秋》。名人逸事不少，将有关文人的采撷几例如下：
    郁达夫不修边幅，但注重吃。
    洪琛教授在每册书上都有印一方印章“洪琛暂藏图书”，最后他将所有图书捐给复旦大学图书馆。(可见其有先见之明，知道这些身外之物早晚会不属于自己)
    张恨水恨水不恨酒，巨能饮，一次喝泸州老窖大曲二斤八两。
    沈尹默因陈独秀评其字俗，而苦下功夫，锲而不舍，终于大成。（人文版的四大名著书名即为其题写）。
    邓散木，号粪翁，斋名为“厕简楼”，看似污浊，但《说文解字》中“粪”除也，“厕”清也。（查《说文解字》无粪字）又名居所为“三长两短斋”，三长为书、印、诗，两短为词、画。


二○○九年一月二十四日
    春节不可阻挡地临近了。没哪可去的，下班后腿不知不觉又奔书店去了。明知临近春节，书店也不会再进什么书，但还是愿意这看看，那翻翻，就是喜欢这样的感觉。还是选了两本书作为自己送给自己的新年礼物。
    一本是黄永玉的《一路唱回故乡（珍藏版）》，作家出版社二○○六年一版一印，精装，瘦长开本。黄永玉与沈从文对故乡凤凰的眷恋，让读者亦为之神往。这本书中所称故乡不只是地理上的故乡，也包括精神上的家园。诗写得与众不同，有属于老年人的童趣和哲理。读着感觉不象诗，但读完再一琢磨，这不是诗又是什么？此书扉页贴一枚藏书票，仿佛黄老的自画像，一不修边幅的老头儿右手拄拐，左手擎烟斗，裂嘴自乐，上书“一路平安”。另外出乎意料的是，在封三挖出一圆儿，放一光盘，为《黄永玉先生吟诵诗歌会》，可作为一资料。
    另一本是曹正文的《珍藏的签名本》，上海人民出版社二○○八年一版一印，平装。作者曾主编《新民晚报.读书乐》专栏，并以米舒（迷书）的笔名写作书话，约十年前单位订阅《新民晚报》，此栏目是我最爱读的，每项都收藏，后来不知弄到哪里去了，再看来报纸也不订了，也就顺便死了心。书中介绍说作者九五年曾被评为“上海十大藏书家”，收有签名本三千五百本，会让喜欢签名本的人羡慕死，可惜我不会因此而死。书中所录书影，黑白，较小，不是很清，也许认为只要让读者能看清上面的签字和签名就行了，未免有些不了解爱书者了。


二○○九年一月二十五日
    今天是三十，终于到春节了，也终于快过去了。
    也许这就不是一个适于读书的日子。心总静不下来。随便翻看了一下关于对联的书。
    《书画题联备要》，梁石、梁栋编著，西苑出版社二○○三年一版一印，三十六开软精装。此书本为书画家题联所用工具书，录各种形式的对联甚夥。但多数对联未标明作者为谁，颇为遗憾。好联如林，聊将一些喜欢的关于书和读书的对联录如下，以自勉也：
每闻善事心先喜；得见奇书手自抄。祝允明《自题联》
得好友来如对月；有奇书读胜观花。董其昌《自题书斋联》
除却诗书何所癖；独于山水不能廉。鄂尔泰《题赠法渊若联》
读书心细丝抽茧；炼句功深石补天。钱大昕《自题联》
开卷神游千载上；垂帘心在万山中。邓石如《自题联》
开卷古今都在眼；闭门晴雨不关心。彭玉麟《题赠俞樾联》
志不求荣，满架图书成小隐；身难成俗，一庭风月伴孤吟。徐照《自题书斋联》
立品直须向白壁；读书何必志青云。赵铁山《题赠友人联》


二○○九年一月二十七日
今天看到一月二十二日梁羽生在澳国去逝的消息。
    武侠小说本来读得就不多。但读梁的作品在我的读书生涯中是很早的，大约是一九八六至八八年间。读过他的《七剑下天山》、《云海玉弓缘》等。那时家在农村，能有这些书已经不错了，都是别人都快翻烂的书。当时也没有什么鉴赏力，说不出小说的好与坏，不过，看得惊心动魄，欲罢不能。到现在倒是有了一点鉴赏力，人物情节却全都模糊了。所以他的武侠作品的地位到底如何，也是随人说短长。
    不过，对梁羽生的好印象还来自于一本非武侠书《古今名联谈趣》。作家出版社一九八六年一版一印，平装。此书写了九十九则名联趣闻。这是我第一次开眼看对联，对这种艺术形式爱滋于此。作者对联坛掌故甚熟，加之行笔如行云，让人读得畅然如游。此书九五年由上海古籍出版了增订版，更名为《名联谈趣》，内容增至九百零二则，介绍对联二千二百余副。在此书的《出版说明》中才知道，这些联语是应香港《大公报》之邀，在副刊《大公园》中连载三年四个月。我买了九五年的一版二印本，布面精装带护封。
    在书店另见过一本《笔花六照》，上海古籍版，精装。一时糊涂，未买，不知还有缘遇见否。
    羽生羽化，哀哉悲乎？


二○○九年一月三十日
    书店基本都营业了。转了一圈。在那家常去的旧书店停留时间长些，挨个书架逐层细看，恐有漏网之鱼。果然，在底层一堆书中压着一本《中国嘉德古董拍卖图鉴•古籍善本》。湖北美术出版社，二○○六年一版一印，十六开平装，铜版纸。主要是冲着里面大量的书影才买的。书影之外，以简单的文字介绍时代、编撰者、尺寸、钤印、开本、卷次、估价、成交价、编号及提要等信息。不知是不是嘉德公司年终的汇总，不知是不是每年都有这样的册子。但此书连个目录都没有，不能说不是个遗憾。
    读书还在继续。速度和心得都不如意，但也不必过责。过年本来就累，读书是很好的调节。“唯有吟哦殊不倦，始知文字乐无穷。（欧阳修《戏答圣俞持烛句》）”


二○○九年二月一日
    都说，看一个人读什么书，就可以判定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还说，看一个人交了些什么样的朋友，就可以反观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许都有一定的道理吧。或者两者根本就是一回事，好书从来如好友，好友又何尝不是好书？董其昌的书斋联“得好友来如对月，有奇书读胜观花”即是将好友和奇书等量齐观。
    我极喜欢《红楼梦》一书，买相关书籍花费约万元。
    我的朋友并不多，完全是谈得拢、放得开、玩得乐、凑得趣。有时很长时间聚不到一起，聚到一起就肆无忌惮。朋友之间也是互有影响的。比如我喜欢《红楼梦》，传染得几个朋友也喜欢起来，平时各自忙事业、看看书，聚会时谈天论地说红楼。有时争争讲讲，脸红脖子粗。我曾经送一个朋友一套《红楼梦研究稀见资料》，在扉页上题写了清代那句有名的“开谈不说红楼梦，读尽诗书也枉然。”赠给另外一个朋友一套九洲出版社的《红楼梦》，一函五册。此书版本不足道，但宣纸线装，繁体直排，手持一卷，轻软的感觉很好。我在扉页题毛笔题诗一首。诗曰：“红楼迷梦梦眼横，知是身在第几层。尘世前后皆忘却，阅历纸上任我行。”
    谁说过的，人生到中年，开始用减法。大家皆为稻粮谋，难得一聚，近来更是风流云散，在一起谈红的机会越来越少了，想至此，“凝情自悄然（杜牧《旅宿》）。


二○○九年二月二日
     对爱书的男人而言，书和老婆都是不可或缺的东西，都是得罪不起的东西。
     爱书的男人对书热乎，难免要冷落了老婆。既爱书又爱老婆，有此二意的男人开始时总是大有人在，但恐怕随着时间的转移，越来越偏移，最终有所偏废。因为女人最经不起时间的淘洗，人老珠黄，色衰爱弛，此亦常理；而书则越老越显精神，越旧越耐品味。虽然爱书人常视书如女人（此类妙句层见叠出，不胜枚举，故略而不举），但这里的女人并不等同于老婆。老婆如“家”，女人如“天下”，“家天下”毕竟是少数人在少数时候的看法。因为二者的区别，爱书者厚此而薄彼，临幸新宠于朝朝暮暮，远弃怨妇乎寂寂寥寥，想来也在所难免。
     “书与老婆恕不外借”，这样的小条儿常被贴于许多爱书男人的书柜。能与书站在同等重要的地位，是老婆的荣幸；能与老婆一样禁止他人使用，是书的骄傲。老婆与书被借的后果，都是可能去而无返，或者返而失神，因此只能出此下策，禁而止之，爱而护之。爱书人的此种作法，非爱者大不理解，老婆不外借似可原谅，毕竟老婆是受法律保护的专用品，书有什么啊？别人看看不就是纸面多些指纹，偶尔弄些折痕，顶多整些破损，本来就是破书谈不上破相。这个么，爱书人只能哑然失声，说不出什么理由。
     爱书的男人，娶的老婆百分之九十九不爱书，至少对书敬而远之。问曰：“爱书的男人就不能娶爱书的女人吗？”答曰：“不能。都爱书，谁爱家务？”问曰;“那还有百分之一的爱书的呢？”答曰：“之所以还有百分之一，是为了表明，读书人说话不绝对，留有余地，不表实际之数。”


二○○九年二月三日
    如果除掉任何现实的限制因素，让你自由选择职业，你会干什么？如果真的不受一点限制，我想做一名出版家，有自己的出版社，网罗一些文人雅士，出好的书，出美的书，出经典的书，出自己喜欢的书。那个时候多好啊，会有作家源源不断地赠书，出版社之间频繁地交流书，就不用自己花钱买书了。省着为买不起心仪的书而烦恼。
    如果有点限制，不能定得那么高，那么我想开一家书店。不用太大，有两三个服务员即可。招聘服务员的条件必须是爱书者，问他都看过哪些书，买了哪些书，喜欢哪些书，基本可以断定他的品味。不仅要懂书，还要懂爱书人，这才会是好的书店。
    想来想去，如果自己经常出版社或书店，未必会经营好，虽然自认还是很有管理知识和才能。主要是因为：如果出版社只出那些自己认为好的书，读者群会很小，这样的书的利润会很薄。不卖书号，不出盗版，不印教辅，不搞情色，恐怕会难以为继。如果书店只进自己看好的，专靠卖几个穷酸文人支撑，恐怕也支撑不了几天。再有，看到好书，不等卖出，自己先留一本藏读，等卖多少本才能回本啊。
    不过，也许在商言商，果真自己做这行，就会迁就别人了，也许那时只把书当成货物，而不是读物。就此发财了，不再看书了，也未可知，在这言必曰利的时代，这是极有可能之事。